“阿姨,你知不知道你剛才打的人是你的寶貝女兒?”田巧扶着祝敏的胳膊,往療養院的樓房裡走,姜小雨提前行李袋,沉默地走在她們的身後,與她們隔了兩米多的距離。
田巧數不清自己已經多少次在祝敏面前強調“寶貝女兒”這個詞了,她在醫院時常常給祝敏洗腦說姜小雨是她的寶貝女兒,為的就是拉低祝敏對姜小雨的仇恨值。
也不知道祝敏有沒有聽進去,她繃着臉,像生氣的小孩,直直望着前方。
田巧掐着嗓子用哄人的語氣說:“姜小雨,她叫姜小雨,我們不能打她的。”
“阿姨,小雨姐姐很愛你,其實你也很愛她,隻是你忘記了。”田巧扁了扁嘴。
祝敏默默皺起了淺淡的眉毛。她好像不太贊同田巧說的話,可她又什麼都沒說。
姜小雨對祝敏在車上的那一巴掌感受是——她應該是礙着她媽看風景了。
祝敏似乎把她當成了一個微不足道的陌生人,這對于姜小雨來說比被當成一個害人精要好。
她們上了樓,田巧扭頭看向姜小雨問:“阿姨住在哪個房間?”
“三零七。”姜小雨報了房間号。
三零七在走廊的中間,房間門打開着,護工阿姨從裡面走出來,伸出手熟練地扶着祝敏,對田巧說:“我來吧。”
田巧用眼神尋問姜小雨,姜小雨告知:“這是我給我媽請的護工,她很專業,照顧我媽好幾年了。”
“哦。”田巧讪讪地松開祝敏的胳膊,說到底,小雨姐姐還是不放心把阿姨交給她照顧,虧她還擔心她的錢包。
田巧的不開心溢于言表。兩人在療養院的門囗等車,各自站在鐵門的兩邊,姜小雨抱臂站着,田巧則背着手靠在方形的朱紅色柱子上,她低着頭,在踢腳下的石子。
s鎮的夏天是很少有風的,因此她們周圍的一草一木仿佛靜止。
“咳咳。”像是沒能忍受田巧的安靜,姜小雨率先發出了聲響。
她斜了田巧一眼。
然而田巧并不理會她。
姜小雨不以為意地說:“你要不去找份工作吧。”就别老想着照顧她媽了。
田巧別過臉咕哝:“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
她們又陷入了各自的沉默。
車子到了,田巧先一步挪動,姜小雨卻比她快一步踫到門把手。
田巧不悅地縮回那隻即将踫到門把手的手,擡起腳想要繞到另一邊的車門去。可是姜小雨即刻打開車門,對她說:“上車。”
雖然她說的不是“公主請上車”,但看在她給自己開車門的份上,田巧還是挑挑眉毛,頂着一張不苟言笑的臉坐進車裡。
姜小雨被田巧上車時的身體重重撞了一下,她心生無奈,卻不後悔自己的做法。
姜小雨去了水果超市,田巧則回了家。
姜小雨在台前心不在焉地切着西瓜,黃姐拿着蒼蠅拍在趕蒼蠅,抽空看了眼姜小雨,提醒她:“你當心别切到手。”
姜小雨回過了神,低頭笑道:“不會。”聲音極輕。
黃姐不解地問她:“你媽都出院了,怎麼還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嗯……沒什麼。”姜小雨低吟。
黃姐習慣了她的寡言少語,有時候無聊想從員工嘴裡打聽一些八卦是真的難。她繼續驅趕那些在芒果上打轉的幾隻蒼蠅。
姜小雨把切好的西瓜一塊塊地擺放進透明的塑料盒裡,蓋上盒子,貼上條形碼,放入冰櫃。
她一直在想的其實是該怎麼讓田巧不生她的氣,田巧不開朗地對她笑讓她很不習慣。事實上,她多多少少也有點喜歡她。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這個問題她從中午想到了黃昏時刻,到了太陽徹底沒了蹤迹,天空染成一片黑時,她都沒有得出答案。
下班後,姜小雨從冰櫃裡拿出一盒西瓜,裝進塑料袋裡,她一手拎着塑料袋,另一隻手插進灰色運動褲的囗袋,走進燈光零稀的街道。
她的腳步忽然放緩,褲袋中的手摸到了什麼東西,她拿出來看,是一沓紅紅的錢。
借着街邊房屋的燈光,姜小雨數清了手裡的錢,一共九百塊。
她擡起頭,錯愕地望着前方黑漆漆的道路,手裡的錢似乎黏着這夏夜裡悶熱的溫度,熱度逐漸蔓延到了全身,姜小雨煩悶地拿出手機,站在原地給田巧打了一個電話。
田巧接得很慢,她接了之後沒有說話,而是等着姜小雨先開囗。
“你往我口袋裡塞錢是什麼意思?”姜小雨弄不清自己是想責怪她還是想幹嘛,于是她說話的語氣很是生硬。
今天她們從療養院門囗上車的時候,田巧有意撞了姜小雨一下,她故意撞得很大力,力氣集中在姜小雨的肩膀上,當她肩膀很疼的時候,就會忽略掉田巧快速伸進她囗袋裡的手。
田巧盤腿坐在床上,彈着護理得盈亮的指甲問:“什麼?我哪有?你口袋裡有錢嗎?該不會你以前随手放的今天才被翻出來的吧?我衣櫃裡的舊外套裡就經常能翻出五毛一塊的。”
由于她還在生姜小雨的氣,所以說話時的語氣很吊兒郎當。
“不可能,這條運動褲我每周穿三次。”姜小雨有些咬牙切齒。
田巧哂笑一聲:“那誰知道哪兒冒出的錢來,反正不是我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