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長洲縣。
夜色幽暗非常,寬窄巷子縱橫交錯,茶館酒樓遍地,不乏叫賣的,也不乏争執,望去隻是一片璀璨,叫人輕易便迷了神。
浮動的燈光伴人流飄遠,清朗的笑聲随煙火升起。
河水流淌各戶人家,穿梭百年的清逸。
真可謂一處勝地,此為歸處否?
星烏望着華燈月色,一時晃神。
介于還有要事,她沒法多加觀賞。
考慮失敗的可能性,他們分開行動,以避免被發現是一夥人,。
小紅不太适合進這種地方,所以在外面接應。
小紫對内部環境熟悉,負責在關鍵時刻制造混亂,為小白創造機會。
老白作為唯一的男性,負責在四周打聽兄弟倆的消息,并保證女孩子們的安全。
小白身手最好,當然是負責綁人的活。
星烏的心情有些複雜。
實際上,她并不信任這些隊友們,确切來說,現在的她很難對任何一個人産生充足的信任,所以她才會自告奮勇攬下核心環節。
她整理好衣襟,确認準備充分後,邁步走入眼前這座華彩的高樓。
門前是畫坊船橋,流光微芒;門内筆落扇飛,舞音流轉,可道人間。
據小紫說,今日玉棠姑娘要在中央的戲台上獻曲一首,想必,那位李長光必定是在場的。
猶記得小紫提起時的表情,眉毛下撇,嘴角下垂,翻個白眼,擺個臉色,像是想起什麼惡心的東西——那位姑娘,還真是愛憎分明啊。
她根據小紫的描述,忽略那些添油加醋的主觀表達,畫了大緻的肖像,認出目标任務的問題不大。
星烏撥開珠簾,慢慢走上二樓,此處視野開闊,相對來說人員稀少,方便觀察。
她飛速在人群中搜尋,視線不斷移動,立馬鎖定一個疑似李長光的背影。
她移到另一方向,終于看清那人的面孔:此人神色憔悴,蠟黃的臉蛋毫無生氣,目光焦急而癡迷地望着空空的戲台,周圍花枝招展的姑娘們湊近,也并未引起他的注意,似乎隻有那位還未出場的玉棠姑娘,才能讓他甘願傾心。
召晟混在台下的人群中,正和周圍的來客交談甚歡,隻是微笑時嘴角有些僵硬,看來他的确不适應這種場合。
星烏慵懶地靠在二樓的欄杆上,時不時移動目光,防止有心人的揣測。
這兒裝飾得花裡胡哨,連欄杆上都用絲線綴着各色的花:海棠、茉莉、薔薇、紫蘭......還有不合時令的紅梅。
星烏撫上花瓣的手一僵,這朵梅已經有了皲裂的痕迹,像是無法忍受溫暖,而被迫流下傷痂。
怎麼會有人送來這樣即将枯萎的花?
世人皆知玉棠愛花,就連藝名也帶了個“棠”字,為了迎接這位大名鼎鼎的頭牌,貴客們會主動獻花,提前雕琢在各處。
不論何時何地,富人們總有辦法搜集到各季最美的花,隻要對方是一位才藝卓越的美人。
他們早早便囑咐仆從将鮮花制成幹花,确保它們足夠擁有長久的美麗。
送的最多的,自然是玉棠最愛的春海棠,其次就是春夏開的其他花了。
那這紅梅是......?
星烏立馬制止了自己的胡思亂想,她絲毫不敢松懈,不斷确認李長光還在視線範圍内。
可她的觀察即刻被人打斷。
“喲,兄弟,來逛青樓啊,”一個身着黑金華袍的男子突然走近,“瞧你這細皮嫩肉的,不怕被老婆打死?”
星烏見這人服飾華麗,心想萬一有什麼身份,她生怕惹事影響行動,隻能義正言辭地回答:“我沒有老婆。”
“哎呀你急啦?”那人突然哈哈大笑,“别急别急~我就是開個玩笑,你這麼不禁逗,一看就沒老婆嘛!”
星烏隻當是等久了耐不住寂寞的看客,閑聊兩句罷了,于是她冷靜回複:“我沒有急。”
“是是是~我知道了!”那人繼續哈哈大笑,“看你這樣,第一次來?”
“來過很多次了。”
“.....得了吧,你肯定沒我熟,我每年每月每日都來,要不我帶你逛逛吧?”
“不用了,我約了好友一起來。”
“哎呀~你管他幹什麼呀,來妙香樓不找姑娘陪,找男的陪幹嘛?”
還沒等星烏回答,這個人就興沖沖地攬住她的肩膀:“今日有玉棠姑娘的表演,這個才好看哩!她來姑蘇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當衆演出呢!”
真**倒黴,遇上個說不來人話的**。
星烏不說話了,隻是點點頭假裝表示認同。。
大夥兒的熱情高漲,都在高呼玉棠的名字,身旁拉着她的男子也跟着亂叫,他卻不喊名字,就擱那“啊啊哦哦”,比狗吠還**難聽。
星烏憤憤地想,真心喜歡玉棠的人,是不會像他一樣,用這種噪音污染現場的。
不過,為了配合氛圍融入其中,她也轉換聲線喊了幾聲。
誰知身邊的人突然很大聲地問:“哎,兄弟你冷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