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二郎?楊二郎?”年輕的小夥伸手給了一巴掌,“怎麼回事,不說該醒了,怎麼還沒有動靜?”
周圍亂糟糟的,好像是無數銅鈴在耳邊響,扯着楊慎的耳朵把人叫起來。
楊二郎?是隻有身邊一起長大的夥伴才這個叫法,難不成自己沒死?
他勉強睜開眼睛,夢裡留下的額頭和身上的傷口這會子正突突的疼,好像要噴火。過了好一會兒,神情才清楚些,入目便是這次一同上山的同村人,然後是一間不大的屋子,裡面的東西也很簡單,一看便知道是個臨時落腳的地方。
一個瘦高的少年擰幹帕子上前:“可算是醒了,我們還以為你要魇在夢裡了。對了,還要多謝這四位過路人,把你給叫醒了。”
還在被無形的傷口折磨的楊慎順着那人的手看過去,卻隻看見一片白色的衣角,後面是一塊墨色的衣袖,剛想看仔細些又被那些人擋住。
自清晨與楊大哥分離,淩羽裳四人便順着他指的路線一路下山。本來是打算走大路,但淩羽裳在溪邊站了片刻,謝筠有眼力見的問出了小路,走了半晌午,在路上遇到個這些年輕獵人。
“你怎麼回事,說好了眯一會兒,怎麼睡得這樣沉?都說了現在這個地界不太平,我們也不要在待太久了,不管獵沒獵到東西,今日天黑前一定要下山。”一個稍微年長的人開口定下小隊的形成,又轉身朝四人道謝。
“都是些小事,不足挂齒。”謝筠作為唯一一個凡人,自然擔當起對外溝通的重任,“聽說山下有個客棧,晚些時候……”
獵人一揮手,嚯道:“那客棧吃人,千萬不能住進去。沒準大晚上就有什麼不幹淨的東西跑出來,到夢裡吸人的腦子。你看看,我這個兄弟不就差點留在夢裡,還好遇到你們,才撿回來一條命。你們是……玄門異師?”
謝筠本意是讓他們遠離,被一大段話愣住,淩羽裳和芳菲也看着他,想讓謝筠好好解釋玄門異師是個什麼東西。
謝筠幹笑一聲,“我們并未拜師,隻是知道些微不足道的術法。”
獵人又笑:“知道這些也能保住一條命了,你們要去哪兒?剛好我們下山,要是順路便一起來吧,還能請你們到家裡坐坐。”
淩羽裳站起身,把手搭在謝筠手上,這是累了的表現。一連走了這麼遠的山路,還不能要妖法飄着,就算是把妖法注入到足下,也到底是受不住。
“我們要在此處歇息片刻,要是你們急着下山便先行吧。”謝筠從掏出水壺遞給淩羽裳,這一壺是他臨走前灌的冷泉。
獵人也坐下:“不急,現在日頭還高,況且楊二郎剛撿回來一條命,還是歇歇再走。你們是要去鎮上?”
謝筠還是那套說辭,看群山下流出的小溪道:“這座山倒是不錯,山峰不高卻彙集溪水,想必山腳下有個湖吧?”
獵人道:“山頂上有一汪泉眼,上山的獵人便從哪裡鑿出一道溝,時間久了誰知道竟彙成溪水,一路繞着山下來,像是給這座山圍一圈銀白色的卷帶,最後就在那山腳的低窪出成了一片小湖。”
“不知道這湖落在何處?”
獵人歎氣:“可惜了,就落在那客棧邊上,客棧的選址就選在湖泊前面,甚至還分出一股溪流出來。都說那是個好地方,依山傍水,還有不斷溪流入内,财源不斷。誰知道竟然出了這些事。”
“水屬陰性,這山又烈的很。”淩羽裳在後面聽了半天琢磨出東西來:“繞山數圈的溪水分明是在困住山,還有那山下的湖泊裡面聚的都是從山上帶下來的不幹淨的東西,時間久了自然會養出各種古怪的東西。”
烈人垂頭:“可能吧,剛開始客棧确實沒有遇到什麼奇怪的事,也就是開了五六年了,才發生怪事。你們說這事确實怪,怎麼有的人沒事,有的人死相還不一樣。”
淩羽裳說話很是坦然:“自然是心性不同,你們……書上不是說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興許那東西就是在找自己的同類。”
兩段話一說,謝筠在一旁正襟危坐,生怕身後的人說漏了嘴。倒也不是不信她,就是因為她不曾與凡人打交道,生怕那句話便把她自己的身份暴露出去。到時候要是急了出手殺人,就又成了一樁禍事。
獵人瞅着旁邊因為緩解疼痛矮下身子的楊慎,喃喃道:“不能吧,楊二郎可是與我一起長大的孩子。除了……對鎮上的事有些過不去,但也不至于被那東西盯上吧。”
洗的發白的衣衫披在身上,背過身的楊慎早已經紅了眼眶。為何夢裡都讓他如願,身上的錦緞華服被這一身破破爛爛的衣裳緊緊的蓋在心裡。
還有那夢中最後的少年是誰?吊梢眼,白面紅唇……難不成就是花沁雪撿回去的狐狸精?
通的一聲響,楊慎險些倒地,他似乎被千斤重的錘砸中,臉部肌肉開始充血抖動。
淩羽裳看他身上的黑氣越來越濃,慢慢彙聚成一股長繩,想要脫離身體往她面前跑,像是看見食物的毒蛇。
有趣,原來黑氣都是這些凡人身上生出來的。
她支起腦袋,像是看戲一般,提醒獵人:“那你就要問問他在夢裡經曆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