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遺在袖中亂動:“興許你進去問問神君便知道仙蓮的下落了!快進去快進去!”
淩羽裳:“神君?”
冉遺大叫:“我在天上時,便是與神君住在一起。”
四人遲疑進去,兩人高的神像悲憫俯視衆生,這個時候淩羽裳才看清他的模樣,一雙桃花眼眉目含情,眼下的紅痣好像是白玉泣血。
冉遺難得沉默了,仗着神獸的身份隐去自己。它從衣袖中出來,來到神像腳下靠在一隻腳上來回蹭幾下,“過了這麼久,神君還不肯喚我回去嗎?”
淩羽裳把它抓過來,冷聲問:“怎麼問他?”
冉遺一噎:“要不然……你跪着祈禱一下?”
周身寒光一淩,好像刀刃破開水珠來到面前。冉遺瑟瑟發抖,卻叫嚣讓神君出來評理。
“阿姊,快看這裡!”芳菲站在後面驚呼一聲。
淩羽裳不再與冉遺對峙,快一步向前。日頭已經西斜,偶爾一陣清風襲來廟宇内外竹林簌簌而動,隻有主殿的神像萬年不倒。
樹下細碎的浮光傾灑在芳菲臉上,稚嫩的聲音好像遠處吟唱的詩文,“我察覺到仙蓮的氣息了。”
淩羽裳妖力磅礴,就像是直沖九霄的雷霆閃電;但芳菲正好不同,她本是桃花成妖,自小便生長在土裡,隻要是有土地植物生長的地方,她都能尋到有關自己的那一點蛛絲馬迹。
芳菲擡眼看向空蕩的後門,清香竹葉撲面,她的聲音靜下來了:
“仙蓮又不在了。”
四人一路從方丈仙山追下來,一路尋着氣味至此,可就是這樣的一出精緻廟宇全然抹去仙蓮的氣味。
“神君當然是胸懷天下的!”冉遺适時開口:“但這次仙蓮從這裡路過,神君一定能認出來那是瑤池的仙蓮,他一定會出手!”
兩人聞聲皆是沉默,耳畔的風聲卻來着涼意,讓芳菲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指着遠處道:“那邊是何處?”
目光穿過主殿後面的小門,一片翠綠竹葉在風浪裡翻湧向前,推開一塊平地,上面的幾座高樓露出飛檐的塔尖。
一路沒有開口的謝筠回答:“清熙鎮。”
三人都擡頭望去,隻有趙景桓還立在主殿前不動。芳菲探出頭看他,“景桓,你在幹什麼?”
趙景桓視線徒然一震,沙啞破碎的聲音傳進芳菲耳朵裡,“我看到一個人,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一個故人。”
芳菲順着他的視線往上看,隻看到如玉冰涼的神像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火熱的紅狐,不禁面露疑色。
趙景桓察覺到她的視線輕笑一聲,“在外面。”說着他拉起芳菲站在殿外,人頭攢動的外面是一個苦心求學的學子。他面色蒼白,眼眶凹陷,瘦成幹柴的雙手合十放在胸前,虔誠地拜着。
芳菲皺緊眉頭,水汪汪的眼睛一下濕了。
“我也想到了一個故人。”她沉聲道:“那個時候的他還喜歡坐在我身下讀書寫字。”
趙景桓的聲音好像穿透時光,他輕聲問:“後來呢?”
芳菲回憶:“後來……後來他長大了。”
兩人無言站立,身側的光籠罩芳菲全身,金光下的少女美的好像一場不願醒來的美夢。纖細單薄的影子投射在趙景桓身上,把他鋒利的半張臉隐在暗色中。
身後走出的淩羽裳與袖中的冉遺鬥智鬥勇,最後在新一輪人潮湧進來之前,她扼住冉遺命運的脖頸,按住它跨出主殿。
身側的竹葉香混着煙火香鑽進鼻子,四人一起快步離開。踏過青階而下,沒有樹木的遮擋周身猛得一熱。
這裡離清熙鎮不遠,路上的沒有完全凋零的樹木還能遮蔽刺眼的陽光,上面的日光把腳下影子拉長,芳菲蹦蹦跳跳跑遠。
“這裡真好,比山上還要暖和。”芳菲衣裙翻飛,紮好的雙髻上綁着絲帶,随着動作起伏好像蝴蝶飛舞。
淩羽裳小心把妖力注在腳上,時刻提醒自己不要突然飄在半空,“你要是喜歡,可以經常來此。”
芳菲興奮湊到她身邊,活像一隻撒歡的兔子,“真的嗎?那我們以後每個冬天都來這裡!這樣我們就不要在仙山過冬了。”
淩羽裳也點頭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