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裙上勾勒的金線劃出鋒利的弧線,酒樓内皆是一愣,耳邊瞬間響起抽氣聲,下一秒驚呼聲響起。那聲音不大,唯恐驚擾了天上神。這時候木樓梯上響起腳步聲,打破這詭異的一幕。
原來是來上菜的店小二,他笑罵一聲:“都看什麼?好不快回去,要是驚擾了貴人,今天晚上還能找到回家的路嗎?”
樓内再次恢複嘈雜,有些膽大的人徒然開口:“鳳眼半彎藏琥珀,朱唇皓齒納乾坤。”
謝筠聞聲起身,周身空氣猛得一凝,站在淩羽裳身邊居高臨下俯視衆人。兩人手下的衣衫随着動作糾纏在一起,在嘈雜人聲裡斂起一片安甯。
“我就說還是姑娘生的俊俏。”有些姑娘得意一笑,“比身邊的公子還要勾人。”
……
熱鬧來的快去的也快,菜都上完,謝筠先盛魚湯放在淩羽裳面前,“先喝一口湯潤潤。”
淩羽裳便開始埋頭苦吃。
半道上來的小二送一壺新茶,剛要下去,芳菲便要他講講清熙鎮的趣事。小二看席間無人回絕,便一邊推辭一邊笑嘻嘻地坐下。
“這清熙鎮坐落在群山之間。”小二小心咳一聲,開始加勁,“說到清熙鎮的事,這不得不提的便是鎮上最大的富商——花家!”
芳菲給他倒茶示意他細細說來。
小二滿眼慈愛地看着圓眼如星的芳菲,聲情并茂地開始:“這花家有個規矩,家主的位子傳女不傳男。八年前,十五歲的花沁雪接手花家,成了花家最年輕的家主。本來前兩年到了該成婚的年紀了,按道理來說應該是楊家村的楊慎入贅過來的。”
說到這,他特意賣了個關子停頓一下。芳菲吞下最後一口魚肉擡頭,捧場發問:“然後呢然後呢?”
小二得意一笑,視線環桌一圈。其餘三人聽到楊慎的名字都擡頭望去,隻是沒有說話。淩羽裳更是直勾勾看着他,琥珀色的眸子在燈光下漾出溫柔的光暈。
小二當說書先生的夢想得到極大的滿足,他擺好架子拍桌道:“本來是要去楊家村議親的,可誰知道家主在半道裡撿回來一個俊郎君!”
芳菲問:“那家主就不去找楊慎了嗎?”
小二談到:“家主又怎是以貌取人的俗人?她給俊郎君安排了住處,照例去了楊家村,親事也談了,但不知怎麼了,那親事竟然沒成。從楊家村回來的家主震怒,一氣之下砸錢在東面重修了那座破廟。”小二擠眉弄眼:“知道那位俊郎君怎麼入的家主的眼嗎?”
聽書的人都很配合,特别是看了無數人家話本子的芳菲,開始掰着手指頭列舉:“我來猜我來猜。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家主定是第一眼便看中了那君郎君的美貌,但華麗的外表還不足以讓家主動情。所以,一定是發現了他有過人之處!”
小二滿臉欣慰,仿佛面前口若懸河的芳菲不是在說話本而是在談論詩經文章,要是人少的話,謝筠估計他都要跳起來表揚芳菲獎勵小紅花了。
“姑娘好生伶俐!”小二繼續說:“真是緣分天定,那俊郎君在家主命人重修破廟的時候時常去幫忙,一來二去的便都熟悉了。家主還給他找了個輕松的夥計,也是給他一口飯吃。本來以為兩人的交情到廟宇建好便斷了,可是上天放不下有情人啊!”
芳菲趕緊搶答:“小郎君對家主生出愛慕之情,然後死皮賴臉地跟着家主回去。”
小二笑容一僵,在心中暗歎這小姑娘真是機靈,他艱難開口:“猜對了一半。”
“廟宇修好後,家主設宴款待郎君,飯吃到一半跳出來幾個毛頭小賊,小郎君手無縛雞之力被追着打,還是家主出手美女救英雄。”小二擰着身子學,“小郎君紅衣金線勾勒出消瘦的身軀,香汗如露半挂玉容,眼尾通紅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扯着胳膊上的口子便哭。”
“花小姐,我……我的手臂好疼。”小二細着嗓子模仿,讓謝筠看的嘴角直抽,說不出的怪異。
“然後小郎君便被家主親自帶回了花家。”小二正色,“就那一點的傷口,流的血都沒有他流的淚多。偏偏花家上下全都被他的一張臉唬住,隻要紅眼眶家主便二話不說都依他。”
小二這個局外人看的真切,上一次家主帶他來吃飯,就因為在家主面前吃一個辣椒,立刻紅了半張臉,眼尾紅彤彤好像被掐了一把的花,嬌嬌地說辣,讓家主親自喂茶。
小二歎一口氣,“說好看卻也是真的好看。”他視線在謝筠臉上掃一眼,下定論:“樣子比這位公子不知道嬌多少。彎眼一笑就像隻讨人喜歡的狐狸。連花家二郎這個姐控都被他唬住了,更别說是家主這個當局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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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裡帶着涼涼水汽,檐下的貴女身姿挺拔,送走跟前的信鴿走過四通八達的湖泊,肩上落了燦爛的星光。剛到門口,木門便從裡面推開,高大的少年半睡半醒地出來,整個人虛壓在花沁雪身上,懶洋洋問:“怎麼才回來?二弟又不舒服了嗎?”
花沁雪把人帶進去關門,“收到了花三的來信。”
“花三?”少年胸腔震動發笑:“他又想讓你去看他?還是想吃我新研究的菜品了?”
花沁雪把信放在桌子上:“花三說自從那幾人離去客棧便再也沒有出過事,聽楊家村的人說他們是玄師,明天我便請他們來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