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雨臣絲毫不受影響,在副駕駛上不停的用手機打字,阿透覺得他的手都快打出殘影了。
下車的時候,阿透直腿軟,她回頭想再問問那女人,就看到對方也看着自己。
不,不是看着她,是看着她身後的方向。阿透立即回頭,後面是自己住的廠房。她想到解老闆的那句你也許會沾上什麼東西,心裡又開始發毛。
離開前,她鬼使神差的和那女人交換了聯系方式,對方也沒有拒絕,隻是在她輸完電話号碼,接過手機的時候說了句,“有麻煩可以給我打電話,”頓了一下又道,“我不一定會幫忙。”
阿透:……那我真是謝謝你了。
車子絕塵而去,開出廠區沒多遠,就在一個路燈停了下來。
不一會,一個陌生的女人從後座下來,她脫掉高跟鞋,一手拎着鞋,一手抽煙,往阿透家走去。這人叫梁煙煙,在道上叫裁縫,傳說,大概半年就會換個樣子。
女人穿着襯衫和包臀裙,外面披着短風衣,手裡拿着那三張素描。仔細看就會發現,她穿的和甲方一樣,但是比甲方要漂亮很多。
“你想要那個阿透?”張霧生扭頭看着女人的背影,面無表情的道。
解雨臣無奈拍了對方一下,“别做什麼奇怪的事,先回去。”。
回程的車速正常了很多,解雨臣邊打字邊道“你剛才想說阿透的貓怎麼了?”
“快死了。”
這是解雨臣最不想從她嘴裡聽到的話,也明白了她剛才為什麼會停下。獎勵小朋友似的拍了拍對方的頭,“記住,這種事不能和其他人說。”
“哦。”張霧生點點頭,她從來不問為什麼,隻要是解雨臣的話她都會聽。
抵在頭頂的手緩緩往下,一直到她後頸處,微微收緊,張霧生下意識蹭了蹭,手猛的收回去,解雨臣閉上眼斂去眼中的情緒,靠在了椅背上。
張霧生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副駕駛,摁下按鈕,把椅子調整為适合他休息的角度。
解雨臣并不是想休息,不過确實需要安靜的想一些事。半個月前,黑瞎子把人交到他手上的時候,阿渡幾乎隻剩本能反應,但檢查結果顯示,除了心髒處的不明陰影,她的各項指标都非常健康,甚至有些數據遠超常人的好,就像是……被出廠重制了一樣。
所以他從來沒問過她什麼,沒想到今天她會說出張霧生這個名字。
解雨臣認識這個人,在很小的時候。
因為年輕時用了太多鎮靜類藥物,解九爺晚年的身體一直不太好,當時他有一個私人醫生,就叫張霧生,和阿渡完全不一樣,那是一個長得很普通,性格很溫柔的女人,隻是後來意外去世了。
現在那個女人的資料就在他的手機裡,他重新看了一遍,完全沒有任何問題,甚至可以說太完整了,一個普通的醫生,不應該留存這麼完整的生平。
解雨臣開始在腦海中回憶那個女人的細節,他見過那個女人很多次,見面的時候對方經常會送他一些小玩意,有時候還會給他講一些名俗故事,一輩子隻能走一邊的故宮陰陽路、慘遭情侶挖後腦的泗洲佛、湊成一對就會死人的死口娃娃……
各種細節在他腦海中拼湊,解雨臣腦子非常快,此時他已經把所有的可能性都過了一遍,甚至想起了出現在他生命中的另一些人。這些人都及時的、有意無意的給他傳遞了一些信息,這些信息在當時看起來微不足道,如果不是他的記性太好,甚至可能轉頭就會忘,但後來卻幾乎都發揮了一定的作用。
他擡眼看向後視鏡,對方似乎立刻有所察覺,透過鏡子和他對視。不論是什麼狀态,阿渡對人的情緒波動,都有一種野獸般的敏感。
屠颠解釋過這種現象,從醫學角度來說,人在不同情緒下的激素水平會有波動,或許是阿渡的嗅覺太靈敏,可以聞出這種細微的差别,就像一些寵物也會感知到主人心緒不佳,隻不過她并不能完全理解每種情緒代表什麼。
“你還在想阿透?”對方冷不丁的開口,“她好像對我很感興趣。”
鏡子裡,解雨臣依舊看着她,阿渡眼中開始出現一種疑惑,好一會,“你在想我?”她遲疑道,“我讓你生氣了?”
解雨臣失笑,搖了搖頭。
回去的時候别墅依舊亮着燈,解雨臣在門口看了看客廳,他不是不怕鬼。隻是比鬼更可怕的人心,他經曆的多了,有時候他更願意處理不是人為的問題。他坐到院子裡的躺椅上,帶上耳機,撥通了電話。
阿渡走進别墅,沒一會抱着一堆零食出來,盤腿坐在他旁邊的躺椅上,面無表情的翻開了一本安徒生童話,兒童精裝版。
第二天下午,關于那張畫的調查,有了結果,是一則新聞報道。
16年前,廣東的一個漁村裡,一個叫陳蔔香的漁民,在高燒醒來後,持續長高,并且能看到人體的疾病,醫療組下鄉檢查,疑為腦垂體疾病。而且這個高個子的臉,和阿透畫的圖的人臉,一模一樣。
“廣東的鬼,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阿渡把照片放大。
解雨臣就看到新聞照片的合影背後,有一棵樹,樹上,吊着一個長條的麻袋。樹的後面,還有一幢房子的模糊形狀,而且,這個形狀,怎麼看,怎麼就是他現在住的這一棟别墅。
證實下來也确實如此,而且他們還在房子後面的草叢裡發現了一堆一堆貓的骨頭和屍體。
事情發展到現在,這算是個很大的進展,但梁煙煙、阿透、以及去監視的黑瞎子,全都聯系不上了。
解雨臣提溜起剛才逗弄的小野貓,打算順道找一個喜歡動物的朋友家,把貓提溜給她,然後再驅車,前往阿透的家裡。
阿渡對這隻貓很抗拒,解雨臣隻能放棄讓她抱着貓,把貓放在了後座。開着開着,路越走越黑,明顯這條路的長度,超過了他去朋友家的距離。
“嗯?”阿渡突然出聲,指了指後座,“那裡好像多了個鬼。”
解雨臣透過透視鏡,就看到後座坐着一個人,看不到臉。阿渡轉頭去看,那後座的人正好探過臉,兩個人‘含情脈脈’的對視着。
他掏出手機,看了看那篇報道上的合影,對比了一下,發現這張臉,竟然是潘播達醫生的面孔。
阿渡迅速揮手劈砍過去,在手即将打到鬼臉脖子的一瞬間,人臉消散,在她手穿過去之後,又瞬間出現。
“哇。”阿渡摸了摸下巴,眼裡露出了感興趣的表情。突然,兩手齊上在鬼臉上亂揮一通,就見那青色的鬼臉和卡帶似的不停高閃。
解雨臣穩穩的開着車,緩緩的,他就看到前面路邊上,站在兩個女人,在朝他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