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也不是真的想那麼想喝茶,隻是有點想看看這位小五爺到底會怎麼做。
一路從魯王宮到雲頂天宮,多少都有點被坑蒙拐騙的成分,老狐狸一步步下套做局,可以說吳邪是被推着不得不前進,那他對事件背後的謎團産生好奇,勉強算是人之常情。
可療養院這件事,他僅憑着錄像帶裡的線索就摸到了這裡,動作快的甚至連大聖都沒發現——主要大聖對他有一種小瞧的心理,認為沒了阿甯,這個愣頭青翻不出花來,但偏偏吳邪是一個總會讓人看走眼的人。
說好聽點叫扮豬吃老虎,也可以說是雞賊。
和行裡人相比吳邪是清水出芙蓉,不論在多麼險惡的環境裡,他骨子裡是幹淨的,所以當時我沒有直接殺了華和尚,反正他們都會死在那裡。但如果九門吳家真的隻教出一個純善人,那隻能說是蠢了。
面對危險,他害怕卻不退縮,恐懼但不恐慌,總能想到出其不意的辦法。為人懂得圓滑世故,但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他心裡有自己的那一把尺。最有意思的,也是我最稀缺的,那旺盛的好奇心。
屠颠總說我和他才是一類人,他喜歡看人性之間的碰撞,我喜歡觀察形形色色的人,隻是區别在于他喜歡的東西需要主動創造,所以看起來更殘忍。但好歹他把人當人,可我隻把人當成一件東西,在我眼裡,人和一個棋子,一條狗,一朵花,一片雲,沒什麼分别。
當時我不明白,現在我好像依舊沒有完全明白,到底要怎麼樣才叫做把人當人?
吳邪依舊坐在我對面,臉色像是打翻的調色盤,一會一個顔色。我貓舔似的抿完一杯茶,見他還沒有下定決心,也不打算再耗下去,起身要走,他刷的一下站了起來。
“不行,我也要去塔木陀!”
一句話說的豪情萬丈,要不是人設不能崩,我都想給他豎個大拇指了。
“很有勇氣,我看好你。”我拍了拍他,揣着兜往外走,悠悠道“不過這次要去的地方,和你先前的那些經曆可都不一樣,會死的。”
身後吳邪默然不語,我裝了一手好逼,拍拍屁股走人。
小哥和黑眼鏡正在清點裝備,老外的物資很齊全,還都是高檔貨,看得我眼直發亮,要是每次下地都能有這種冤大頭又提供錢又提供裝備的,簡直做夢都能笑醒。
“那小子還是不肯走?”黑眼鏡單手抽出一瓶水,抛給我。
我點點頭,擰開瓶蓋喝了一口,“都說好奇心害死貓,我看貓都比不過他。”
“叛逆期啊,”黑眼鏡摸了摸下巴,看向小哥,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啞巴,你看你這越不讓他做什麼,他就越好奇。”
小哥心情不佳,連個眼神都沒給他,我又灌了幾口水,“你以為都和你一樣,叛逆期到現在還沒結束。”
“我叛逆期?”黑眼鏡看着我就笑,“之前是誰一天到晚沒斷奶似的跟在我屁股後面。”,他在我頭上撸了一把,“小沒良心的。”
“你還好意思說!”我瞪了他一眼,餘光瞄了瞄小哥,忙轉到正題,“先别扯淡,定主卓瑪的兒媳婦好像不太對勁。”
“又聞到什麼了?”黑眼鏡試着新槍,對我的發現見怪不怪。
聞到還是其次,關鍵是那個女人的身份,當年療養院裡最後一批試驗品就是考古隊的成員,如果這女人是其中的一員,不是文錦就是霍玲,那錄像帶的事十有八九和她脫不了關系;如果她不是,那這件事就更複雜了。
沒等我把分析說出來,小哥突然摁住了我的手,示意我别說話。
我們三個在隊伍裡是重點關注對象,一舉一動不知道多少人看着,剛才我和黑眼鏡胡侃的時候已經确定所有人都離得足夠遠,他還是不想提及這個人。
我拿過醫藥包查缺補漏,看着他的表情,一下恍然,輕聲道“你認識她?”。
小哥沒回答,借着物資的遮擋,隐晦的用食指在我手心劃了幾下,很癢,我忍着笑沒那麼專心,但筆畫很簡單,我一下就認出來,是‘文’字。
所以那個女人,是陳文錦?
我模糊想起海上那抹靓麗的身影,其實已經沒多少印象。吳三省找了她快二十年,其中多少是因為愛意,又有多少是因為計劃,隻怕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我擡頭看見遠處吳邪正在收拾行李,阿甯站在另一側看他,臉上除了算計,似乎還有些别的什麼。
喔,吳家的男人。
吃過午飯,車隊準時開拔,按照當年陳文錦的路線,由敦煌出發,過大柴旦進入到察爾汗湖的區域,由那個地方離開公路,進入柴達木盆地的無人區。然後由定主卓瑪帶路,将隊伍帶到她當年和文錦那支探險隊分手的地方。
吉普車飛馳在一望無際的蒼茫戈壁上,前後都隻看得到漫天黃塵,感覺像是要一路開進黃風怪的老巢。
也不知道西王母和黃風怪哪個更兇殘。
我被車子晃的神遊天外,半人半蛇和黃鼠狼在我腦袋裡打得難舍難分的時候,車隊停了下來。黑眼鏡推開車門,我跟在他身後下車,隻見不遠處幾間土坯矮房,孤零零的坐落在戈壁裡。
據說是個叫“蘭錯”的小村,村裡竟然還有人住,有四戶人家三十幾号人。天色已晚,再加上久未見人煙,車隊決定在村裡紮營地過夜。
明天一早就出發,沒必要費功夫支帳篷,都是露天睡袋,有高起的地壟擋風,圍着篝火足以對抗夜晚的低溫。
黑眼鏡極為敬業,路上一紮營就拉着我盡職盡責的去‘提點’吳邪,但對方對他這種有些神經質的性格明顯親近不起來,對我更是避如蛇蠍,不過反正路上閑着也是閑着,有人逗也挺好玩的。
小哥愈發沉默,即便我和瞎子在他旁邊比演小品還熱鬧,也激不起他半點興趣,甚至偶爾還會嫌我們吵鬧。
難不成真是我胖虎不夠騷了?愁人。
正閉着眼睛打盹,突然有人靠近,我記得這人叫紮西,定主卓瑪的孫子。
紮營的時候聽别人八卦,紮西對于他祖母答應給我們帶路十分的憤怒,他認為這件事情太過危險了。阿甯他們還用金錢來說服他的祖母,是一種業障,我們是給他的祖母帶來危險和罪孽的人。所以他一路上基本上沒什麼好臉色,也沒說什麼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