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不是尋常可見的那種。
展熹承拿起桌上的黑色收音機。
這東西年代不算太久遠,但型号早就停産了,一連問了好幾個維修師傅都是愛莫能助。
有沒有其他辦法?
難道隻有通過這個收音機才能回去嗎?
假如再也不能再回到過去……獨自留在那間情侶主題酒店的厲皎會發生什麼?
未來的軌迹會跟現在重疊?
亦或者……因為自己穿越介入導緻的蝴蝶效應産生更糟糕的漣漪?
展熹承“啧”了聲,舌尖習慣性想抵住犬齒,緊接着後知後覺想起,同樣的位置早在他剛入行就已經磨平了,當時他急需用錢,恰好試鏡拿到一個有名有姓的配角待選,導演意向很正面,但直言:“你的虎牙不符合角色沉穩的形象,參演,我覺得行,不過這點得改。”
前腳離開試鏡地點,展熹承轉頭就進了家價格低廉的口腔機構。
那會兒他已經山窮水盡到了報名臨床試藥,體檢合格,就差簽知情同意書了,别說磨平犬齒,生割下一塊肉能頂用,展熹承覺得自己可能也幹得出來。
假如說十七歲的展熹承和二十六歲的展熹承有什麼區别。
笑起來唇角暴露的一抹寒光消失了能算一樣。
那厲皎呢?
二十六歲的厲皎是什麼樣?
十八歲、十九歲、二十歲……年年歲歲的厲皎有什麼不同嗎?
短暫回到過去的這段時間漫長得不可思議。
以至于展熹承竟然對本是習以為常的生活感到微妙的怪異。
落地窗外次第聳立的冰冷建築矗立縫隙,月色皎潔,融化孤湖沉寂的積雪。
抑止住難得有些失控起伏的心緒,展熹承放下手中的收音機。
不論進展如何,現下調查三線并行,找到沈楷言仍舊是最佳突破口。
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天不尋常的事情遠不止一件。
譬如展熹承百年難遇地失眠了。
一向沾枕頭就倒的他臨近半夜三更才艱難入睡。
翌日更是天剛透出濕蒙蒙的鴿灰色,展熹承就醒了,且睡眠質量相當差。
更不巧的是,鄰居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大清早地彈起不成曲調鬼哭狼嚎的鋼琴。
饒是隔音效果再好,也架不住這麼糟踐耳朵。
展熹承無奈地捋了把額前碎發,正欲起身,動作兀然凝滞,難以置信地發現他竟然從斷斷續續傳來的魔音貫耳聽出點似曾相識。
一種颠倒扭轉的熟悉。
卧室茶幾反扣着展心安的那本出道作罪案小說《燃燒海》,展熹承昨夜囫囵翻了下開篇,尚未看出什麼頭緒。叙事結構以不同角色視角的日記鋪陳,故事開端,幾個高中生在廢棄爛尾樓發現一具男性屍體,血迹斑斑的黑色夾克有層暗袋,裡面放了點零碎錢、一隻琺琅耳環,和一張死人的學生證。
靛青色書腰折在三分之一的進度,若隐若現地露出宣傳語。
——決定和你成為戀人前,我們已經是共犯了。
泠泠斷奏落下終曲的琴音,複又響起連綿的旋律。
“汀——”
“叮——叮——叮咚——”
朦胧的感官豁然放大,鼻腔仿佛能嗅到遺落岸邊礁石的潮汐池的鹹腥海風氣息,低矮的窗棂逐漸流入清晨街道彌漫煙火氣的喧鬧。
輕淺的呼吸,一下又一下。
近在耳畔。
展熹承側過臉,心中猶如西西弗斯的巨石滾落山下,而他竟然真的提起了嘴角。
下意識盯了一會兒,不料被正主抓了個現行。
厲皎睫毛蝶翅般顫動,蓦地睜開眼睛說:“展熹承,你有病啊。”
像被小狗爪子不輕不重地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