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道,“不知春娘許給哪個人家了這麼不願意,劉氏夫妻應當是極為疼愛自家姑娘的,怎麼就……”
她沒往下說,吳管事磕磕巴巴開口道,“不知,也許是……”
老實人不會撒謊,就算撒謊也漏洞百出,因為他們良心不安。
“吳管事,你心安嗎?”
吳管事“噗通”跪在地上,沉月給喬杳杳端來熱茶,她垂眸,熱氣氤氲在她眼前,煙霧缭繞。
“吳管事,你在莊子上多少年了?”
“八年”
喬杳杳點點頭,“你也算是莊子上的老人,李管事、王管事都沒你時間長,我母親八年以前就讓你在莊子上操勞,這八年你可怨?可恨?”
吳管事惶恐,“不敢,喬夫人待我極好救我于危難,不曾怨不曾恨,心中感激不盡又怎麼會…”
“那你為什麼欺上瞞下,遲遲不報!”
喬杳杳的茶盞摔在石桌上,
“你明知李管事和王管事有私賬卻知而不報,你明知劉春娘死有蹊跷卻幫兇手隐瞞,不忠不義,這就是你的感激不盡嗎!”
吳管事叩首,鼻涕泗流,“我有罪,是我對不起三小姐,對不起喬家。”
果園清了場,李嬷嬷和姚淮序立在外間守門,于伯在劉家幫着操忙後事,李嬷嬷聽着院子裡動靜不住感慨道,
“我家三小姐最是頑皮,也最是嬌氣,從小到大沒受過什麼罪,除了小時候走丢那次。
長到現在算是全家捧在手心裡長大的,雖然鬧騰,但很聰慧。我看着三小姐從那麼小”說着她忍不住上下比劃,
“長到這麼大,來莊子上不僅夫人、将軍擔心,就連大小姐和二少爺也私下囑咐多看着小姐些,别叫她吃了苦受了欺負。
原以為她不喜這裡,可那一進院子她從來沒喊過破,原以為她不過就是玩玩,連夫人最初也是這個打算。”
說到這裡她又笑了笑,“沒想到今天最先拿主意的是小姐,還敢和那些有彎彎腸子的管事們鬥智鬥勇,不僅如此,她是真的在為莊子着想,讓莊子盈利,不多但全是她的真心。我們三小姐啊,長大了啊!”
她淚珠子掉下來,又想到姚淮序還在一旁,不好意思道,“讓蘇小姐看了笑話,老婆子上了年歲眼淚倒跟着也多了起來。”
姚淮序笑笑,擡頭看向果園林子裡的桃樹。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果園的桃樹也落了花,既然如此,她就不計較喬杳杳讓他睡地鋪的事情了,那他也就原諒她吧。
喬杳杳問,“你有什麼對不起喬家的?喬家不缺你這一個人。”
吳管事沮喪起來,“我知道三小姐說的都是氣話,我也實在是不争氣。
李管事和王管事時不時貪圖莊上銀錢我明知卻不阻止,劉氏夫婦确實給春娘許配了人家,還是我做媒婆,春娘并無不願,她的死也有蹊跷。但我一來無權,不敢與李管事抗衡,二來我也無勢,膽小不敢主動招惹是非。”
喬杳杳質問道,“你說你不敢,可這麼多年他們就沒逼着你同污嗎?就不怕你告密嗎?你們之前難道真的沒勾搭嗎?剛剛莊子上那麼多人都在,為什麼沒人反駁劉氏夫婦說春娘是因為婚事想不開?”
“果園小我也膽小,他們瞧不上果園也瞧不上我,一直沒把我當回事,有沒有我都一樣,他們也不怕主家發覺,隻是蠅頭小利想主家不大計較。春娘的婚事剛剛說定,所以莊上佃戶幾乎都不知道。”
“吳管事,那你管着的佃戶跟着你受累,受李管事他們壓迫,你不悔恨嗎?悔恨有這樣貪财、好利、仗勢欺人的人是你們的主管事?”
吳管事顫顫巍巍道,“我……不敢……隻要有一畝三分地夠養活我一家子和我手下佃戶就可以了。況且李管事和王管事隻是貪财不曾欺壓佃戶。”
“那你說李管事和吳管事貪污銀錢可有證據?”
“……沒有……”
……喬杳杳從院子裡出來已經是一柱香以後,出來時面色不悅,眉頭緊促,“李嬷嬷,咱們去劉家一趟,親自去‘問’春娘。”
李嬷嬷驚恐,“小姐,你是未出閣的姑娘,不合适……”
喬杳杳停下腳步,回頭看李嬷嬷,聲音平穩道,
“我先是喬家兒女,才是姑娘,我先是我,才是女兒家。嬷嬷,怎麼今日糊塗起來了?”
李嬷嬷心頭一震,這可是他們府上的小霸王,北郡沒有幾個人能拘得住的野鳥,喬将軍沒把姑娘們束在家裡,大小姐紮在軍營,三小姐如今更是莊上的主家,
是了,她家小姐不是尋常閨閣小姐,跟在小姐身邊這麼多年,今兒個倒糊塗了。
往常沉月路上也活潑,今日卻像霜打的茄子蔫巴極了,李嬷嬷看着喬杳杳,喬杳杳卻在走神,這裡面沒那麼簡單。
措不及防擡頭和姚淮序對視上,喬杳杳嘴角上揚,略顯輕快,還有心思和他逗趣兒道,
“阿序姐姐,今日午膳怕是吃不上了,我叫李嬷嬷晚上給你做四喜丸子呀,李嬷嬷手藝一絕,平常人吃不到呢。”
沉月想象到丸子汁在嘴裡爆開,瘋狂點頭,喬杳杳伸手點她腦門,“你呀。”
李嬷嬷也笑,氣憤活躍起來,姚淮序跟着心情也好上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