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統治了這片區域。
窗外燈火明亮。瑩瑩的各色燈光散發着層層光暈照亮這座城市,光帶沿着大地暈染至天上,将大片烏雲勾勒成色澤濃郁的灰黑。空氣濕漉漉的,聞起來好像下一秒就要下雨。
路硯舟裹着緞感浴袍倚在窗邊,蒸騰的水汽模糊了眉眼。指尖微動,他垂眼搜索。
Tebogo聘請的設計團隊果然名不虛傳,他順着流媒體推薦點進專題報道,很快看到了他們近期最得意的作品——蒼穹之淚展廳與伊南娜之輝。
展廳不必多說,伊南娜之輝才是路硯舟關注的重點。
視頻之中,這座掌管天體運行規律的金星女神雙臂高展,與閃爍穹頂相呼應,似在呼喚星辰力量。盛開的裙擺上鋪滿棗椰樹的枝葉,這是她對婚姻與情愛的祝福。
設計師不斷強調,伊南娜之輝不單單是鑽石的展示台,其本身就是一件難得的藝術品。
“她融入了愛與生機,是自由浪漫與神秘星海的象征……”設計師滿臉溫柔,充滿愛意地凝視着自己的作品。“我們使用了最新的塑造技法,”她說,“基底上覆了三層納米銀,通過光的折射模拟出星辰的呼吸。”
伊南娜,星辰,婚姻,豐産。
路硯舟斂目。
手機裡跳出來的關鍵詞很多,卻始終找不到與哭泣相關的内容。
那麼這座雕像的眼淚,到底從何而來?
「任務者。」腦中系統突然開口。路硯舟剛想說話,突然手機輕輕一震,緊接着,一條純黑像素風貪吃蛇沿着屏幕邊緣順時針遊弋,像條吞噬光線的暗河,直到将整個界面染成墨玉色。
什麼情況?
他握着手機的指節泛白,水珠順着發梢滑進浴袍領口,在鎖骨處凝成一顆渾圓的珍珠。
沒辦法關機。
那黑漆漆的貪吃蛇一塊塊身體随着他的呼吸一亮一亮,浮現一組同樣由像素組成的字——
想知道,為什麼不問我?
他眉心微皺,緊接着,一個視頻彈了出來。
視頻通話接通的瞬間,邬铮的臉出現在屏幕裡。
前兩分鐘裡,沒有人說話。
路硯舟餘怒未消,不太想看見邬铮的臉,他側過臉頰,視線向外看着天邊烏沉沉的雲。
開始下雨了。
窗外的雨絲正斜斜劃過玻璃,将霓虹燈的投射揉成一條一條的線。
藍紫交織的燈光透過窗打在他的眼角與發梢,将那精緻的面容點綴得更有種驚心動魄的美。他不說話的時候,邬铮就靜靜看着他,眼神難得安靜,找不到任何負面的情緒。
“想說什麼?”路硯舟擡了擡下巴,半幹的頭發柔順地搭在他耳後,露出他絕對精緻的眉眼。邬铮輕緩地呼吸着,像是怕驚動了這如畫似的美貌般:
“想跟你說對不起。”
眉目微動,輕擡眼角,路硯舟潋滟的眼神随機投過來,靜靜地看着他。
他不是争強好勝的性子,邬铮的道歉一出口,心中那點淡淡的怒意也就消散了一半。但他還是不言不語,直到邬铮又一次緩緩開口,“想跟你說對不起,早上是我刻意在激怒他。”認罪得倒也徹底。
路硯舟将垂落的發絲撩至耳後,雪色耳垂在碎發間若隐若現。“那群雇傭兵不是好惹的,展會結束後你最好找個地方避避風頭。”
“我怕他們把腿給你打折了。”
動作間又一滴水珠順着發梢滾落,沿着素白脖頸滑入鎖骨下方的凹陷。
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滴水珠的軌迹,邬铮眼神一點點暗下去,欲念在其中不斷翻滾,直到點燃視線的灼熱。
他喉結在緊繃的頸線間滾動,直直看着路硯舟,嘴角輕輕勾起,“假若他們能待到那個時候的話。”
指尖在桌面上愉悅又迫切地敲打着,他忽然傾身逼近光屏中的投影——
“我讨厭他黏在你身上的眼神。”
他的聲音低沉到幾不可聞。
“Julian Voss,Thanatos雇傭兵團的二把手,現正擔任Tebogo van der Merwe的私人保镖。”
“有趣的是,他隐瞞了進入Thanatos之前的履曆。”
光影在棱角分明的下颌跳躍,他的聲音低沉。
“而我正好查到,在那期間他曾牽扯進我國的特大邊境走私案。”
“希望展會結束,他跑得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