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胡某交代,他當晚之所以現身展館,是因擔心同夥行動失手未能拿到鑽石,又怕計劃疏漏導緻自己暴露,一時沖動,便貿然趕來。
誰料鑽石雖順利得手,卻遲遲無人與他聯系。
更糟的是,Tebogo突然帶人闖入——鑽石被盜一事提前敗露,整個展館随即被徹底封鎖。
他來不及逃,隻能憑借對展館環境的熟悉躲在負一層。先是在辦公室避開第一輪搜查,随後又轉移到右側展廳,在那裡藏匿了近一個晚上。
根據胡某供述,盜竊團夥主動拉攏他入夥時聲稱已制定好詳細方案,隻需他提供少量技術支持。
他堅持稱自己被糾纏得無奈至極,才最終鬼迷心竅,但也僅協助對方團夥将基座對準管道口固定,并調試了雕像内的制冷設備。其餘事宜他一概未參與。
胡某提及盜竊團夥共四人,其中為首的代号“老拐”,與一個外國人認識。
“但那外國人應該不是他們的老大。”胡某言之鑿鑿,“我們見面時,他們私下裡罵過那家夥,說他說話含混不清,做事拖沓,舌頭像在嘴裡打了結,嘟嘟囔囔壓根聽不懂在說什麼。”
想到什麼,他又補充:“不過我們一起吃飯時,老拐為了拉攏我,曾吹噓他們背後有‘高人’撐腰。”
“我問是誰,他神神秘秘地說‘暗網知道不?’再追問就又閉口不談了。”
警方拿出逃逸男性設計師的監控視頻讓胡某辨認,他起初稱不認識,直到聽見對方說話的聲音才最終确認。
“對,就是這個外國佬!”
新抓獲的嫌疑人供述了大量關鍵信息。審訊結束後,警方結合胡某的口供,終于将由設計師David身上獲得的線索與案件全貌串聯起來——這一切路硯舟功不可沒。
四樓的會議正進行到關鍵階段,來不及等待,刑警老黃想辦法與上面通過氣,便立即趕來邀請路硯舟以重要證人身份前往會議室,補充現場勘查的新發現。
恰好想知道會議室裡到底結果如何,路硯舟欣然應允。
此時Julian已經回到四樓會議室外,遠遠看見路硯舟的傷口僅草草裹着紗布,神色顯得極不贊同。
他剛要開口,對方便跟着老黃和專職文員推開了會議室的門。
明亮的會議室裡,邬铮站在光幕邊條理清晰地剖析着報告裡的疑點。
與會者表情各異:
Tebogo撐着桌面,十指交疊抵在下颌,緊蹙的眉峰顯露出他此刻沉郁的思索;南非領事仰首凝視光幕上的數據,指間鋼筆不時在筆記本上記錄什麼,薄唇緊抿如刀。
外交部領事司參贊李靜坐姿端肅,神情平和有力,自帶莊重氣場。
而劉警官則雙眉深鎖,唇邊兩條紋路深如溝壑,不時将目光投到大門上,似乎一直在等什麼人。
路硯舟等人推門而入時,所有人的目光應聲彙聚。
邬铮原本面色平靜、眸光無波,即便在這場涉及外交的重要會議中,也始終以近乎漠然的姿态陳述觀點。
此刻望見路硯舟卻倏地怔住,臉上難以抑制地閃過一絲急躁。
他迅速斂去眼底翻湧的情緒,視線不動神色地掠過那些觸目驚心的痕迹:
對方濕漉漉的發梢正往下滴水;蒼白面頰上,顴骨處凝着未愈的血痂;袖管下還隐約透出繃帶的白邊——整個人分明病體虛弱,卻又無比精神。
指節幾乎要掐進掌心,胸腔内,憤怒與後怕如潮水般交替拍打,心跳聲震得耳膜發疼。
邬铮不得不深吸一口氣,遏制住指尖即将失控的顫抖,強迫自己以極快的語速繼續分析,仿佛這樣就能暫時忽略心底翻湧的驚惶。
“……另附鎳钛銅記憶金屬檢測報告,請諸位注意頁數三十九的材料分析第四部分。”
“合金中含有微量钇88同位素,我方證據顯示——”他話語一頓,餘光裡路硯舟正迎着他的視線,眼尾輕眨,俏皮又風流。
卻偏偏令他胸腔裡翻湧的酸澀幾乎要沖破喉嚨的桎梏,瞬間噴湧而出!
指尖在文件上驟然收緊,唇角微扯出一個近乎咬牙切齒的弧度,邬铮卻仍以平穩語調将分析收尾。
鑽石失竊案的所有技術環節裡,我方監守自盜的可能性已被逐一排除。
而路硯舟作為關鍵性證人,帶上來的新線索更指向一個核心信息:盜竊團夥不僅受境外勢力指使,還與Tebogo雇傭的設計師存在協作——整件事的屬性立即從外交困境的高度下降到了經濟案件的層次。
包括Lindiwe Dlamini在内,衆人心皆隐隐一輕。
外交部參贊李靜适時上前,以溫和而堅定的語調安撫南非代表,并承諾會積極找回鑽石,維護友國利益。Tebogo也做出讓步,話題便順着後續合作的方向延伸開去。
接下來的部分,邬铮就不适合聽了。
剛從會議室出來,他便急切搜尋路硯舟的身影。
“他們應該去處理傷口了,”甚少見到這位向來冷漠的咨詢顧問如此迫切的模樣,劉文松稀奇地看了一會兒,才往拐角一指,“那兒呢。”
風衣下擺甩出淩厲的弧度,他話音未落,邬铮已經消失在走廊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