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亥時初,那昙花還是沒動靜,黛玉先受不住了,強撐着道:“我跟這花沒緣了,等不得了,要去睡了。”
一時皆散了不提。
第二日一早,紫鵑開門打洗臉水,不經意瞥見那兩株昙花都謝了,圍着罵了好大一通才作罷。
九月初三是林海去世兩周年,因早定了在清虛觀做九九八十一天的道場,黛玉需去觀裡跪經。觀裡已收拾出一個極清淨的小院做住處。因黛玉身邊隻有王嬷嬷李嬷嬷紫鵑雪雁跟去,張氏又撥了四個健壯的婆子跟着,交代定要好好保護大姑娘。
初三一早,色色預備齊全。林遊專請了一天假,帶着林黛玉往山上去了。
林遊等一天的法事結束,才家去。誰知還在半路,官道上奔來幾匹快馬,使者在馬上大喊:“八百裡加急!八百裡加急!”
衆人忙避開。
等到了城門口,隻見門樓上已挂起了白幡。
林遊心裡咯噔一聲:難道是老聖人?
果是老聖人薨了。
文武百官及各诰命等皆入朝随班守制。敕谕天下:凡有爵之家和四品及以上官員,一年内不得筵宴音樂,庶民三月不得婚嫁。
老聖人年已七十,去年底的一場風寒到底露了怯,今年一年都是好一陣,歹一陣。這個月好容易精神上佳,早上還多喝了半碗粥,歇了個中覺,誰知下午竟沒醒過來。
前朝後宮裡哭聲震天,李裕明心裡對這位父皇沒什麼感情,不過随分從時,面上凄然而已。
老聖人一走,除了太後仍安住慈安宮,其他太妃有兒子的被接到王府奉養,沒兒子的都搬到了慈甯宮,天天吃齋念佛度日。
因着瑞王才十二歲,瑞王府也沒修好,他們母子就仍在鹹福宮住着,這樣一來,二人更是壁花中的壁花了,等閑不出鹹福宮大門。
莊太妃命人在後殿西耳房辟了一間小佛堂,時不時就在裡面呆上一天。
皇後的嫡子出世後,雖然沒人通知,瑞王也不再去上課了,林揚自然也不用伴讀了。
李裕明從文淵閣拿了幾十卷詩集詞集,什麼《李太白全集》《杜工部集》《白氏長慶集》《東坡集》《漱玉詞》,隻要是聽過名字的詩人詞人,都沒放過,足足裝了兩大箱,看架勢是必要讀成個詩仙詩魔的。
白雲悠悠,時光荏苒。李裕明已長成了十五歲的翩翩少年。瑞王府終于建成。欽天監推算了三個吉日,四月十六,八月十八,十月廿四。
名義上王爺的婚事是需要聖人做主的,一者聖人是哥哥不是父親,二來聖人正在前朝大戰拳腳,整頓吏治,哪有精力管弟兄娶誰,隻交給皇後辦理。
因老聖人三年孝期去歲已過,衆臣奏請大選妃嫔以期早日為皇家開枝散葉。
今春剛剛大選,宮裡進了許多十五六歲花朵一般稚嫩美麗的新人,皇後忙着管理後宮,教養兩個皇子,直到今天才召見了莊太妃一次,滿是歉意地說明諸多不便,隻好煩請太妃親自決定兒媳婦人選了。同時表明八月十八宜婚嫁,幹脆來個“雙喜”,瑞王大婚和開府一起辦了。
莊太妃在宮裡安然過了二十多年,豈有不明白之理,不過應是而已。看來瑞王連派人監視的資格都沒了。
婚期已定,兒媳婦還沒有着落。莊太妃急得跟什麼似的。
這日正是二月初二,林張氏遞了牌子來探視莊太妃,太妃就談及此事:“雖然婚期是急了些,因了就這一個兒子,我也不願倉促定了。誰知前兒皇後娘娘才給我透了信,讓我自行選兒媳婦,昨天鳳藻宮就有人來說媒,竟要把她妹子許給瑞王。”
莊太妃面露不滿,接着道:“區區一個從五品工部員外郎的庶女,都敢肖想王妃之位,看來上個月剛晉的兩位昭儀還沒讓貴妃娘娘看清形勢。”
林張氏的心已沉到了谷底,還是堆出滿臉笑容,道:“可不是嘛!瑞王姿儀出衆,又有詩書之才,整個京都的閨閣女兒還不任妹妹挑選!”
難為林張氏這麼快就能想出瑞王有“詩書之才”這個優點來。
林張氏又說起這次的目的:“妹妹知道我的,因就雲和一個姑娘,就縱的有些不成樣子,聽聞宮裡要放一批人出去,就想請個知事的老嬷嬷,教導教導他們規矩禮儀的,免得過幾年出了門子,讓婆婆挑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