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冬一聽就傻眼了,愣了半晌,被李裕明一個桃子砸中,才回過神來,磕磕巴巴道:“九十、九十九朵?隻掐玫瑰嗎?”見李裕明沉下臉,才快速重複了一遍,一溜煙跑了。
林黛玉看着眼前火紅的一大捧玫瑰,沉默不語,雨鹮忙着四處找花瓶,誰知花束太大,一時找不到合适的,忙讓銀杏接過花來,随手從桌上抓了一把酥糖塞麥冬手裡,笑道:“這麼紅彤彤的,瞧着還挺喜慶。”
麥冬撇了撇嘴,苦笑道:“咱們王爺向來是出人意料,點明要九十九朵,奴才翻上爬下的沿着薔薇玫瑰架好容易湊齊,半個架子都被剪秃了。”
九十九朵?林黛玉心中一動。林張氏對黛玉和雲和稱得上是悉心養育了,插花撫琴繪畫等淑女必備技能都是請了專人教導的。黛玉對插花雖算不上精通,卻也算有所見地,對這樣的審美實在難以接受,好在隻是闆着臉,也沒說什麼。
雨鹮尋了一隻徑長一尺有餘的大玻璃缸,灌了小半缸清水,灑了一些粗鹽,把花小心翼翼的一一放入,擺在裡間炕桌上。
于是今兒個一整天,黛玉都沒進裡間。
隻要進入潇湘院的丫頭婆子們無不對這束花歎為觀止,聽到是王爺特特吩咐人采來的,隻得勉強找詞誇幾句,心裡卻不約而同地想:王爺一向以才子自居,平日裡折扇不離手,道袍不離身,詩詞不離口的,且明知王妃娘娘屋内的擺設都淡雅的很,今兒怎麼送了這樣的花來?
且說李裕明親自檢查了每一朵玫瑰都是盛放的,才放心的讓麥冬送到潇湘院。
自己喜滋滋地想:我這也算是隐晦地表白了吧?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正是喜歡玫瑰花的時候咧!我簡直是投其所好啊!還是自家園子裡摘的,有心又有意!
于是心情愉悅地去長春齋給太妃請安,禮畢自然要坐下寒暄幾句。他見旁邊花幾上是早上新剪的淡紅鹿子百合,笑着說了聲“雅緻”,似是随意問黛玉:“我早上見今年的玫瑰開得好,給你送了一些,怎麼樣?還算鮮嫩吧?”
此言一出,屋内立刻靜得落針可聞。
黛玉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隻得笑道:“謝王爺美意,花兒開得倒是熱烈。”
太妃端坐在上面,心裡歎了口氣,笑道:“王爺是男人,想來也不适宜擺弄這玫瑰水仙的,一時興起罷了,後面肯定還是赤芍她們擺弄的。”
李裕明大驚,聽話聽音,這是嫌玫瑰花不好看的意思了?還讓自己以後不要再送花了!他這才想到,可能這些名媛講究什麼清新高雅的“格花”藝術,欣賞不了他這俗豔熱情。想到這,頓時蔫了下來,低聲道“是”。
李裕明也沒放在心上,隻當後世的浪漫在這裡行不通便罷。
過了幾天,雨鹮銀杏各帶着兩個小内侍一齊從潇湘院出來,每人捧着一個粉定瓶,瓶中供着兩枝或含苞、或盛放的大紅玫瑰,配以郁郁蔥蔥的蘭草,給長春齋和樂善堂各自送去。
恰好李裕明在自己屋裡無聊得數棋子玩,隻見雨鹮笑得文文雅雅地道:“王妃娘娘昨兒個傍晚去園子裡散步,走至玫瑰圃附近,想起前幾日王爺送花之情,一時興起,記得嫁妝裡有兩對粉定聯瓶,配這玫瑰花,想必是極好的,今天一大早親自去圃裡剪了幾枝,送來給太妃并王爺鑒玩。”
都是玫瑰,都是送花,李裕明恍惚有種黛玉在跟自己比賽的錯覺,忙笑道:“王妃品味果然不凡,花香淡雅,清新宜人。好!”說着還比了個大拇指。
紫蘇親自送雨鹮,偏僻處悄悄往她袖裡塞了個紅包,悄悄道:“妹妹拿去買盒胭脂,”雨鹮随意收了。
紫蘇朝房内努了努嘴,道:“不知王妃是否有什麼深意?”
雨鹮“撲哧”一笑,兩個小酒窩若隐若現,忙正色道:“紫蘇姐姐想太多了,王妃娘娘不過是因了前幾天王爺送花之誼,想回敬一二。”雖然看起來,不像回敬,倒像擂台了。
紫蘇見她不想說,也不為難,好聲好氣地送出門,轉頭臉色才沉下來。
雖然李裕明表現的不在意這兩瓶花,紫蘇總覺得“回送玫瑰”有點讓王爺下不來台:擺明是在說讓你看看什麼是真正的插花。
李裕明見狀,反而勸紫蘇:“這有什麼好生氣的,也是我一時沒想那麼多 ,就是覺得九十九朵好像長長久久的意思,還挺好玩,現在想想,那麼大一束光是玫瑰,連個配花都沒有,确實不太好看,不如王妃這兩瓶。”
李裕明随意安慰了紫蘇幾句,也是為了讓她注意别跟潇湘院起了嫌隙。
因潇湘院給太妃也送了,這事沒起什麼波瀾,靜靜淌走了。
李裕明隻得對天揚歎:沒人能懂我的浪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