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炎炎,李裕明正在涼屋裡吃西瓜消暑。
涼屋建在溪邊,有個大水車似的轉輪将水送至屋頂,沿檐飛流而下,落至溝渠,再彙入溪流。雖名曰“涼屋”,實為涼亭。府中都稱為“雨亭”。蓄水池和涼屋四周擺滿當季花卉,清香四溢。
天冬一路小跑至亭邊,才整了整衣擺,四平八穩地進入亭内,禀告王爺:“忠順王妃給府内下了帖子,請王妃明日去忠順王府聽新排的小戲。”
忠順王府的戲李裕明從石床起身,把西瓜皮随手丢進盤子,細細問道:“帖子上可有說是什麼戲?單請了王妃,還是太妃和圓圓都請了?”
天冬果然無愧他“王府包打聽”稱号,麻利道:“請的是阖府女眷,隻是太妃說天熱,懶得動彈,隻讓王妃和縣主同去便罷。”
且說黛玉接了帖子,隻命人準備衣飾車馬,銀翹在旁道:“大熱的天兒,王妃本就易中暑傷風的,何必非要赴約!”
黛玉喝幹碗中的香薷飲,不以為意道:“太妃既說了讓我去,自是不想跟淑太妃弄得太僵,我不過是走個過場,應酬一二,有什麼相幹。”
銀翹撅嘴道:“話雖這樣說,忠順王妃當時”
未待銀翹說完,雨鹮接道:“忠順王妃已經是忠順王妃了,豈是你我可以随意置喙的?”說着給黛玉行了一禮,道:“銀翹說話總也沒個條理,依奴婢之意,不如先讓她學幾個月規矩,這邊另挑好的給娘娘使。”
黛玉道:“算了。這王府裡人人都是端莊知禮的體面人,個個說話辦事滴水不漏的,你和雪雁也變成這樣,本來就無趣的很,就這麼一個逗樂解悶的,你又來弄走。”
銀翹早已跪在地上,雨鹮暗暗瞟了她一眼,才道:“還不謝謝娘娘大恩!”
銀翹立馬大聲道:“奴婢知錯,以後定謹言慎行,不給娘娘丢臉。”
即便如此,銀翹第二日也沒能跟黛玉一起去忠順王府,雨鹮給她派了個打絡子的活兒。
銀翹自知不該多嘴,心情低落地理線,正在打一條石青朝天凳絡子,天冬大步進來,招呼銀翹:“快看!”
銀翹見天冬懷裡捧着一隻長毛小狗,除了臉是淺棕色,一身雪白軟毛。不禁大呼“哇”,忙放下絡子,趕過來要抱。
天冬一躲,道:“你手怪髒的,不要亂上手,宮裡‘雪球’一胎生了五個崽,皇後娘娘賜了咱們王府一隻。”
一個小内侍上來接過小狗,天冬道:“這是賀半夏,專門飼養這隻小獅子狗。”
銀翹一聽這小狗是禦賜的,地位還挺高,忙後退兩步,笑道:“有勞。不知這小狗養在哪裡?”
天冬道:“等王妃娘娘回府示下,如果娘娘喜愛,就養在潇湘院,如果不喜歡,就安排在樂善堂。”
等黛玉回府,見了小狗,果然開顔,正在逗弄,李裕明已擡腳進來,笑道:“王妃想給它起個什麼名兒?”
黛玉道:“不過一個玩意,還正經起什麼名兒,既是雪球生的,不如就叫‘黑團’,豈不有趣。”
李裕明一聽,當即拍掌大笑:“好玩,好玩,小白狗叫黑團,果真有趣,就是黑團了。”
這黑團隻有兩個多月,正是最可愛的時候,李裕明仔細觀察了,它長的頭圓、眼大、腿短、毛長,可能是京巴跟拉薩犬雜交的,也就是後世所稱“西施犬”。不過他對犬類沒有研究,也不能确定,反正西施犬是二十世紀才确立的犬種。反正也是逗黛玉開心的玩物,他也懶得細究,也隻當獅子狗罷了。
宮裡配套送的狗籠狗墊等物多達十幾種,雨鹮帶人把西廂房耳房收拾出來,黑團正式在潇湘院安家了。
黑團很快得到了上至太妃王妃,下至宮女内侍們的一緻喜愛。圓圓來潇湘院都頻繁了很多。
雲和聽送五花茶方子的婆子無意中說了一句小狗,東拉西扯地問了半天,最後還是讓這婆子帶信給林黛玉,好派人接她入府。
這時的獅子狗是宮廷專供的玩伴,極少流入宮外。雲和見了毛絨絨軟乎乎的黑團,立刻抱住,愛不釋手,硬是多待了幾天,直到林府第三次派人來接,才戀戀不舍的走了,走之前再三跟黛玉确認:如果黑團生了小崽子一定要給她留一個。黛玉哭笑不得地保證了等兩年後黑團能生娃了,第一胎必定讓雲和先挑一個最好看的才作罷。
這日清早,李裕明見桌上新換的鮮花是幾枝或大紅或淡粉的月季,心血來潮,想送黛玉玫瑰,想到做到,他立即吩咐麥冬:“你着幾個人去園子裡,挑好看的大紅色玫瑰,數九十九朵,用彩紙包了,給王妃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