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嬷嬷的膝蓋疼是十幾年的老毛病了,去歲出宮後着榮安堂的孔大夫針灸,雖有所好轉,還是沒能大安,現如今由瑞王府的葛禦醫看着。
王爺夫婦親來探視,黃嬷嬷自以為面上有了好大的光輝,笑道:“王爺王妃親自前來,折煞老身了。隻是是茅檐草舍的,委屈王爺了。”
李裕明笑說不委屈,他看這裡隻有黃大一家照顧,就道:“趕明兒給嬷嬷這裡買兩個小丫頭,不好總是麻煩黃大一家。”
小翠正端了香梨進來,聞言不等黃嬷嬷說什麼,先道:“不麻煩不麻煩,俺爹看門打掃院子,俺娘做飯洗衣裳,俺給姑姑端茶倒水,一家三口一個月就有三吊錢的進項呢!”
黃嬷嬷忙起身道歉:“這小丫頭鄉下來的,沒個禮數,王爺别見怪。”她見李裕明眉頭微皺,忙呵斥小翠:“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兒,還不快下去!”
小翠一轉身跑了。
李裕明倒不是不滿什麼禮數不禮數的,他是看這小翠還未留頭,不過八九歲的樣子,覺得有些不忍罷了,聽了黃嬷嬷的話,忙道:“小孩子天真爛漫,本王怎麼會怪罪。”
黛玉見黃嬷嬷面色紅潤,行走利索,顯見沒什麼大礙,無需憂慮,閑聽黃岑青果跟黃嬷嬷磨牙。
又閑聊幾句,李裕明就道:“我們在這兒,嬷嬷也不能安歇,這就告辭了,”又問黃嬷嬷:“哪裡方便更衣?”
青果聽了這句,一把擠走銀翹,挨到黛玉身邊,笑道:“我來服侍王妃同去。”
黃嬷嬷見王爺不置可否,雖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還是帶人去後院了。
黃岑就對廳外站的護衛道:“韋侍衛,你先去外面看看馬車準備好了沒。”
韋侍衛自不會回“馬車有車夫照看,用不着我”,拱手退出去了。
黃大家的本來正拿着掃帚打掃院子順便偷聽大人物們說話,看這架勢,也趕忙扔了掃帚躲入房間了。
銀翹問道:“你們要幹什麼呢?弄得神神秘秘的。”
黃岑湊過去,對着她叽叽喳喳幾句,銀翹聽了,埋怨道:“你不早說,早知道我換一身輕省衣裳。”
黃岑冷笑道:“還不是怕你這管不住嘴的蹄子洩露給王妃,壞了王爺的好事?”
說完掃了銀翹一圈,“啧啧”兩聲,笑道:“你今兒穿得這麼花枝招展的,看來一會兒要留下來了。”
銀翹才不幹,她跑到王爺那裡,跪下求道:“王爺行行好,一會兒帶着奴婢去見見世面,奴婢上次出府,還是元宵節那天,跟王妃出去走百病那回呢!”
李裕明好笑道:“黃岑你又瞎說了什麼?我不過是要去街上逛逛,隻帶兩個侍衛,你們幾個都在這裡歇着,自會來接你們。”
正說着,黛玉走出來了,隻見她頭上的珠翠摘了,長發編成大辮,黑亮如漆,隻用紅繩绾着,雨鹮忙從廳内拿過帷帽來給她帶上,來時的鵝黃褙子,洋紅裙子都不見了,變成了寶藍色暗花錦袍,袍子剪裁比黛玉身量稍大一些——這是李裕明專門吩咐針線房的,他老婆的身材,誰都不許看。擡腳走路時,露出青緞粉底小朝靴。
李裕明便問:“怎麼不帶儒巾?”
青果忙回道:“儒巾太大了,帶着總是往下掉。”青果也換了長袍服。
銀翹大叫:“王爺您所謂的隻帶侍衛,就是帶這個侍衛嗎?”
青果得意洋洋地轉了一圈,炫耀道:“怎麼樣?王爺着人給娘娘做道袍的時候,我就求了這個恩典,我這個小厮不錯吧?”
銀翹冷笑道:“誰家的小厮穿直綴長袍呀?也就是騙騙自己吧!”
當然就是騙騙自己了,黛玉的身段舉止,一看就是大家閨秀,換上男士長袍,不過是堵嘴罷了。
李裕明當然沒功夫聽她們磨牙,點了青果伺候黛玉,命其他人原地等着。他就是這裡老大,誰不捧着?
待他承諾以後給潇湘院也一人做一套男裝,銀翹也露了笑模樣,還笑着跟他揮手:“王爺早點回來呀!”
李裕明對韋侍衛欲蓋彌彰地道:“王妃有些累了,在此歇息片刻,我覺得無聊,想去茶樓裡散散心,為着方便,令青果換了衣服。”
韋侍衛指着黛玉道:“這位小公子是?”
青果正扶着黛玉上車,忙道:“這是王爺的表弟。”
韋侍衛還問:“表弟怎麼帶着帷帽?”
青果回道:“表弟前兒臉上起了癬,怕吓着人,用帷帽遮擋下。”
“怕吓着人的表弟”在車内摘了帽子嬌嗔道:“王爺膽子是越來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