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快醒醒。”
顧雪黛忽然喘了口氣,睜開眼睛,睫羽泛起濕潤痕迹。
“乘月,我......”看到熟悉的面孔,顧雪黛下意識出聲,卻猛地止住話音。
剛才那些,是夢。
顧雪黛耳後通紅,她擡起指尖,理了理發絲。
“乘月,發生了什麼事?”顧雪黛回過神,詢問道。
乘月沒有注意到顧雪黛的怪異,乘月看着顧雪黛面頰绯紅帶着淩亂的模樣,心中想,小姐被急促喚醒,一定感到茫然。
“小姐,剛才大夫人那邊派了人來,說老夫人身體安康了,要小輩們都去拜見。”
顧雪黛一時怔然。
她忽然覺得,也許是夢中的祈福得到了回應。
但哪有那樣的祈福方式?
顧雪黛不敢再回憶,倉促穿衣,乘月幫顧雪黛系上裙帶。
“小姐,可要梳妝?”
顧雪黛用素簪簡易地挽了發,着急說:“不必了,我要快些去拜見。”
“你留下來好好照顧小眠。”
離開别院,顧雪黛發現國公府燈火通明。
是因為祖母安康了嗎?
不過,這般夜深時刻,那麼多人去拜見祖母,恐怕會擾了祖母的安甯。
為何要這般安排?
顧雪黛壓下心底萬千思緒,跟随小厮到達老夫人在的院落。
國公府規矩森嚴,男眷女眷分開。
雖然男眷就在不遠處,但顧雪黛難以窺見。
國公府世子姜明,她并不知道他是何樣。
但她未來的命運卻要努力地系在他的身上。
女眷中,以二小姐姜清影為首,姜清影上頭的長姐姜疏棠早已出嫁,嫁給四皇子,已不在府上。
除了顧雪黛之外,女眷中有其他的表小姐,世家大族,昌盛之時,府中總是熱鬧的,人數衆多。
一時間,莺莺燕燕們聚集着,都跪在堂前。
顧雪黛初到國公府沒幾日,因為婚約還未安定下來,所以她還未來得及去與國公府的女眷們相識。
“那就是顧雪黛。”姜清影壓低聲音,與身側的年輕女郎交談。
“顧雪黛竟然長這樣?”年輕女郎聲音有些驚訝。
姜清影有些得意地說:“你之前說我二哥絕對不會同意這樁婚事,我看未必了。”
“顧雪黛并不是貌若無鹽沒有見識的樣子。”
在姜清影見到顧雪黛的真面目後,她就匆忙回去改了賭約。
那賭約是國公府内的小姐們在顧雪黛到達後設立的。
身份尊貴的國公府世子姜明,姜清影的親兄,衆多貴女們的二表兄,本在京中物色身份高貴的未婚妻,竟突然有一個外來的沒落表小姐帶着婚約來要嫁給他。
癡心妄想。
大家都這麼認為。
國公府内的小姐們都是消息靈通的,很快得知顧雪黛與國公府沒有深刻的親緣關系。
在早些年,顧雪黛的父親顧淮與姜家的一位世家子是戰友,進行了結義。
但現在,那位姜氏族人與顧淮都不在人世。
顧雪黛口中所稱的婚約并無憑證。
即便大将軍顧淮真的與姜家定下過婚約,那婚約也應當是在大将軍顧淮手握軍功之時履行。
當大将軍顧淮遠離京城,被貶至偏僻城鎮時,顧家與姜家的婚事就該消失了。
顧雪黛此行,一定會以失敗告終的吧?
姜清影身側的年輕女子想到這裡,對姜清影說,“以色侍人,最為不齒。”
“她是否能與二表兄成親,要看她的家世,她的婚約對現在的國公府來說,已經不作數了。”
堂前寂靜,姜清影與身側女子的交談聲雖然壓低,但也傳到了顧雪黛耳中。
顧雪黛唇角輕抿,她的手指搭在膝蓋上,脊背在跪坐中保持着筆挺。
這婚約,即便虛無缥缈,她也要抓住。
這是她與妹妹最後的機會了。
明月下,顧雪黛烏發垂腰,手指白皙,一張不帶妝的面容仿佛清水滌洗過,清純如芙蓉,但眉眼豔麗。
“咳咳。”姜清影突然急急地咳嗽了聲,趕忙不再說話。
長兄身邊的随從,從堂中走出了。
因為王氏的提點,姜清影知曉今夜并非隻是為了拜見祖母,而是為了迎接長兄的到來。
在王氏讓衆小輩到達之前,長兄已經與祖母見面。
長兄醫術出衆,據說,能醫白骨,被信徒奉為神仙。
長兄是洛朝的佛子,德高望重的法師在他出生時,說他生來帶着異象,是要渡化衆生的,之後,長兄果然如預言那般,在年幼時便出家為僧,前往佛國修行,修得佛法無邊。
歸朝之時,白鳥落在他的袈裟上。
明燦日色中,姜确立于人世,卻出塵飄渺,聖潔慈悲。
在他的身後,是臣服于姜确的西域人,他們千裡迢迢風塵仆仆跟随姜确前來大洛朝。
佛子姜确所到之處,戰争皆止。
世人都驚歎,跪拜,那是一位多麼光風霁月的琉璃聖僧。
佛子姜确高貴仁善,是天下人眼中的皎玉仙人。
這樣的長兄,歸來了。
姜清影驕傲地露出笑容。
屋内,老夫人的身體靠在大迎枕上,隔着帷帳,與年輕男人交談。
“别為了我這老婆子耽擱太久,你母親行事焦急,你也别放在心上。”
年輕男子安靜聆聽,他如玉尊琉璃像,眉目俊朗,膚白如玉。
“天色已晚,早些歇息。”老夫人囑托道。
姜确的指骨頓了下,濃長的睫毛輕垂,眼眸中覆過一層暗影,這才出聲。
“歇過了。”
他不帶悲喜。
老夫人笑着說,“怪哉怪哉。”
“你明明剛從雲中趕回。”老夫人擡手,扶了下頭上的抹額,望向帷帳另一側的姜确,目色劃過些許尊奉。
姜府有這樣的神仙人物,可謂讓姜府得道升天。
老夫人繼續笑着說,“所以啊,你哪有時間歇息,可不要哄騙我這個老婆子啦。”
“不敢哄騙祖母您。”
“在到達姜府前,我在馬車上小憩了一番。”姜确音色溫冷,平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