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姜明從未真的做什麼隻是了解,但比起之前,已經成熟了不少。
顧雪黛與姜明一前一後地走着,少不得閑聊。
“表哥,這穗子是你做的嗎?”顧雪黛好奇問。
姜明模模糊糊地應了,“唔。”
其實是下人所做。
世家貴族男女贈物,鮮少有親手做什麼的吧。
姜明想着,短暫的心虛很快消散。
顧雪黛與姜明一時無話,片刻後,顧雪黛說:“表哥,三日後我要出府一趟。”
“怎麼了?你遇到了什麼事情麼?”姜明問。
顧雪黛停頓,揚起桃花眸,于晴日微風中輕和說:“沒什麼大事,我要去坊市購買香料。”
這幾天乘月斷斷續續買了一些香和香料,但還有些許香料,顧雪黛需要親自去試試,避免不符合她的想要。
購買名貴的香料要花費較多的銀子,顧雪黛不想太過浪費。
“表妹要親自過去?”姜明有點驚訝。
“嗯,我想自己試一試香料。”顧雪黛溫和說。
結合着顧雪黛的表情,在姜明聽來,顧雪黛是非常認真的人,對于香料的挑選頗有講究,所以不想讓人代勞太多。
姜明臉上的笑容更深,詢問道:“三日後,我可以與表妹同行嗎?”
“表妹剛來京城沒幾日,對道路不熟悉,我想為表妹引路。”
少年公子的話語真誠。
顧雪黛答應了姜明的邀約。
姜明送顧雪黛到了她的别院,姜明與顧雪黛告别後,他行走在别院前的青石磚路上。
風拂過,玉白衣袍映入姜明的眼簾。
男人膚色冷白,眉眼隽秀。
“兄長。”姜明不可置信,激動地喚,随後又擺上恭敬的表情。
“您怎會在此處?”
姜确烏黑的瞳仁瞥了眼姜明,神色平和,他溫潤道:“在此處參禅。”
姜明信以為真,他打量四周,奉承着說:“這裡偏僻安靜,的确有助于佛法修行。”
“隻是......”姜明忽然有些猶豫。
“隻是?”姜确嗓音清淡,似有疑惑。
姜明趕緊說:“兄長有所不知,不遠處是一别院,住着顧家表小姐。”
兄長不近女色,禁欲無比,定然不能與表妹接觸,否則,便是亵渎了兄長。
“我知道了。”姜确溫和道。
姜明正要繼續說些什麼與兄長攀談,姜确不緊不慢的嗓音響起:“東宮太子,已确認伴讀名額。”
姜明瞬間緊張起來。
“兄長,伴讀是誰?”
“自然是你。”
姜确笑意清潤如玉蓮。
“過幾日,你就要常常入宮陪伴太子了。”
“我定不負兄長所托。”姜明受寵若驚,既是為這東宮伴讀的名額,也是為向來清冷不近人的佛子長兄與他溫潤談話。
*
等待出府的三日裡,顧雪黛偶爾提心吊膽。
她怕姜确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她撞破了姜确的秘密。
但府中平靜,佛子姜确與衆人保持着疏淡的距離,沒有發生什麼變故。
漸漸的,顧雪黛抛棄了那些提心吊膽。
如果被發現秘密是一件重要的事,那現在最該擔憂的是他,而不是她。
顧雪黛的心徹底定下來。
兔缺烏沉,到了顧雪黛出府購買香料的時候。
東方泛起魚肚白,晨色熹微。
顧雪黛起身,坐于梳妝台前對鏡畫眉。
她的三千青絲垂在腰後,寝衣寬大,她擡起手,腕骨與一截胳臂露出,顧雪黛認真地點眉描唇。
于是,她本就姝美的容顔更加昳麗。
唇脂鮮豔,她的唇飽滿欲滴。
乘月拿起梳子走到顧雪黛身後,眼角眉梢染着欣喜,“小姐,今日與世子爺外出,可要好好地遊玩。”
顧雪黛打量着銅鏡中的自己,想到接下來要與未婚夫一同出行,忽然覺得這樣的自己有些陌生,她笑了笑,“你呀,莫要打趣我了。”
乘月趕忙擡手,捂住嘴巴,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裝作不能說話的樣子,顧雪黛終于忍不住,發出清脆的笑音。
乘月笑嘻嘻,“小姐,今日要梳什麼發?”
“就梳......百合髻。”顧雪黛偏了下首,輕聲說,她擡起桃花眼眸,眸色清亮。
顧雪黛換了身棠紅色裙衫,裙擺層疊,其上挂着金墜飾,美豔萬方。
大洛朝民風開放,貴女着華麗衣裙,很是常見。
姜明見到顧雪黛時,卻是有些走不動道,呆呆地看着顧雪黛。
女郎膚白賽雪,棠紅的裙裳穿在她身上,靡麗絕色。
“表妹......”姜明癡喚。
顧雪黛恬靜美好地笑了一下。
姜明耳熱心跳,殷勤地邀請顧雪黛上馬車,之後,馬車駛向坊市。
“表妹,這邊就是賣香料的店鋪。”
姜明帶着顧雪黛到了坊市中的一處街道。
顧雪黛挑了香料,肉疼地付了銀兩,面上,她笑的端莊溫婉。
“表妹。”姜明溫柔地說,“我們去那邊逛逛,可好?”
顧雪黛點頭,“好。”
少年公子帶着顧雪黛,逛逛這裡,逛逛那裡。
女郎貌美,公子俊秀,天作之合。
“你喜歡這個麼?”
“我送你。”
姜明買下一隻蝴蝶簪,他擡起手,顧雪黛低頭,姜明将簪子戴在顧雪黛的烏發上。
遠遠望去,少年軒朗俊貌,身形寬闊,女郎容貌嬌豔,袅袅婷婷。
他溫情地為她戴上發簪,目色缱绻。
她穿着豔麗的棠紅色,美豔勾人,一舉一動,都是對面前少年人的誘惑。
人潮熙熙攘攘,漸漸隔絕所望之人的視線。
坊市中,氣質古樸沉穩的老年僧人與戴着白紗帷帽的青年僧徒前行。
因佛子姜确的緣故,大洛朝的僧人衆多。
坊市中也常常會出現出家人,周身的人習以為常。
老年僧人駐足在乞兒面前,抛下銅錢,念了些慈悲的佛語。
他回頭,看向身後的僧徒。
僧徒身量高挑,氣度出塵。
帷帽遮蓋面容,長長的白紗垂落,帶着聖潔。
倘若他摘下面紗,被旁人認出,那整個坊市都會變成佛子姜确的講壇蓮地。
老年僧人是釋惠道摩,姜确在大洛朝的老師。
這僧人便是在姜确幼時預言了姜确要遁入佛門的法師。
時隔數十年,老僧人容貌與姜确幼年時相比,幾近不變。
“夢乃虛幻之物,是佛陀對我們的考驗。”釋惠道摩說。
“你時常夢魇,最近愈發不安穩,所以帶你來此。”
“看這芸芸衆生,如滄海蜉蝣,以辨心明。”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
“虛妄不實,刹那生滅。”
“妙澄,經年往事,該忘卻了。”釋惠道摩雙手合十,呢喃佛語。
妙澄是姜确的僧徒名号。
坊市間,有胡人牽着馱馬走過,鈴铛響動。
長紗下,姜确的眼瞳浮現晦暗。
無人窺見的臉龐上,面紗陰影輕覆,透出山鬼般的幽美。
他此時所想起的,卻是細細的金鍊系在凝雪般的足腕上,鈴铛晃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