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岐看着信箋左上角似乎無意中沾上的紅色墨泥:“應當是豐縣有消息了。”
許莺莺驚訝:“殿下早上不是才說,禁軍已經失聯三日了嗎。”
封岐意味不明的看了許莺莺一眼,沒有告訴她這是自己派去豐縣的人,徑自撕開信封取出信紙一行行仔細讀了起來,半晌後才隐隐露出笑意:
“豐縣的局勢穩定下來了。”
正如所有人所預料的那樣,豐縣本土的缙紳對禁軍的到來的目的抱有極度懷疑,起初還能因為皇命維持表面上的和平,但在現任殿前都指揮司長官黃守懿提出要入戶搜尋病患時,矛盾一觸即發。
幾乎每個本土大族都有暗中蓄養私奴的習慣,在缙紳家中,禁軍遭遇了态度激烈的抵抗,甚至被憤怒的百姓圍困在府裡整整三日,又礙于不得傷及無辜的軍令不敢強行突圍。
好在一籌莫展之際,朝廷即将派人治理豐縣瘟疫的消息終于傳到了豐縣。
得知陛下并未放棄他們,缙紳的态度軟化,當場放人不說還前所未有的配合起禁軍在豐縣的一系列活動。
封岐的人将豐縣這些日子裡的波詭雲谪一一述明,并在信末稱最多三日,禁軍就能将豐縣所有患者聚集在一處,并全盤接手豐縣的政治活動。
封岐之前沒有和這位殿前都指揮司的黃大人打過交道,暗中派人過去一半是為了掌握豐縣的真實局勢,另一半就是為了了解黃守懿的行事風格。
如今來看,雖然行事稍有魯莽,但大緻稱得上是一個好人。
封岐對自己未來幾個月的合作夥伴還算滿意,心情一時好上不少,但許莺莺卻并沒有封岐那麼愉快。
将書信末尾的“最多三日”四個字看的清清楚楚,許莺莺咬了咬紅唇,糾結了好一會兒還是沒能忍住的詢問封岐:
“那殿下是不是再過三日就要離京了?”
封岐颔首:“差不多吧,具體還要看聖上的旨意。”
“這麼快啊,”許莺莺望着窗外陰雨連綿的天,有些低落:“本來還想給殿下做幾身衣裳帶着,可若是殿下三日後就走,怕是時間上有些趕不及了。”
封岐倒是覺得這些都是小事:“你手剛好,不必操勞,左不過兩三個月就回來了。”
許莺莺嘟囔:“那怎麼能一樣呢。”
封岐沒聽清許莺莺說了什麼:“嗯?”
許莺莺笑着替封岐捏了捏肩膀,沒再繼續提做春衫的事情。
驟然得知再有三日封岐就要離京,許莺莺接下來始終有些心不在焉,書上的字明明就在眼前也一個字都看不進去,吃飯時也罕見的少言寡語起來。
看許莺莺一反常态的吃了好幾樣平日裡不愛吃的東西,封岐持著的手微頓,默不作聲的暼了眼許莺莺,擡手給她碗裡添了些菜。
二人安靜的用完了一頓午膳,因着許莺莺興緻不高,往常兩個人吃剛剛好的菜式今日都剩了大半。
就着丫鬟捧來的銀壺和茶水漱了漱口,許莺莺在心裡反複猶豫了許久,才勉強決定好要給封岐做件什麼樣式的衣裳,讓他帶去豐縣穿。
如果能再多兩天就好了......
心裡想着事情,許莺莺完全沒注意到身邊封岐愈來愈沉的面色,一直到剛走進卧房就被人壓在案桌上扣住腰,許莺莺在驚醒覺察到不對。
房門還沒有來得及關上,隻要有人路過就能透過珠簾看清房裡的場景,許莺莺即使磨煉的臉皮再厚也受不了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親熱,瞬間俏臉绯紅。
試圖推開封岐的胸膛,許莺莺偏過頭去:“殿下......門沒關.......”
細長的脖頸暴露在封岐的眼中,淡青色的血管蜿蜒的雪白的肌膚上,一點點蔓延至胸前的溝壑中,封岐居高臨下的俯視着許莺莺,眼中暗色漸濃。
細密的吻驟然在脖間落下,許莺莺靠在桌子上的身子微顫,下一秒就被封岐抱起來放在桌上,扣着後腰吻了上來。
被封岐扣住的地方火燒一樣的灼熱,許莺莺倉皇的後仰,試圖讓封岐清醒過來,好歹去把門關上再說,卻被他的攻勢一步步帶領着沉淪。
親了這麼多次,封岐早就不是當初的毛頭小子。
舌尖被吮吸到麻木,許莺莺胸膛劇烈起伏着,目光混沌的透過封岐的肩頭望向門的方向,腦海中一片空白。
好在并沒有人從門外路過。
膽戰心驚的一吻結束,封岐擁着滿面绯紅趴在他懷裡喘氣的許莺莺,慢悠悠的給她順着氣,忽然想起什麼一般開口:
“今天徐公公看了你一眼。”
許莺莺還沒緩過來呼吸,眼下根本說不出話,隻能輕輕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也注意到了。
封岐也不需要她回答,半抱着許莺莺走過去将門關上,封岐轉身埋頭在許莺莺頸側,低聲道:
“我不喜歡别人看你。”
許莺莺在封岐懷中沉默了許久。
從未想過封岐也能說出這樣含情脈脈的話,許莺莺十分慶幸自己眼下的姿勢可以藏住她的表情,不讓她的震驚表現的太過明顯。
但許莺莺更好奇封岐何出此言:“為什麼?”
封岐沒有說話。
當年他的母親就是因為聖上偶然的一眼才入宮做了皇妃,雖然看上去商戶女飛上枝頭變鳳凰,滿門榮耀,但其中冷暖隻有他們母子二人知曉。
而後母親早逝,幾乎帶走了外公外婆的半條命,從寄來的信件中封岐能看得出來,他們後半生無時無刻不在後悔那天為什麼要帶着母親出門。
如果那日聖上沒有見到母親就好了。
正是因為清楚男人的卑劣,封岐才愈發難以忍受他們觊觎許莺莺的目光。
許莺莺仍在執着的追問,封岐不欲和她說起梅妃的過往:
“總覺得他們看你的眼神令人作嘔。”
許莺莺沒想到是這麼莫名其妙的理由。
從小到大許莺莺早就習慣了旁人的目光,因此看會對這件事耿耿于懷的封岐便格外可愛起來,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
“旁人就算了,怎麼還吃徐公公的飛醋。”
封岐破罐子破摔:“什麼人都不行。”
看封岐難得透露出一絲孩子氣,二人又分别在即,許莺莺的心慢慢軟了下來,拉着他的手往書案的方向去。
路過支摘窗時,許莺莺下意識往窗外瞄了一眼。
前幾日天氣陰雨連綿,即使在屋裡燒着炭盆都覺出些難以忍受的潮濕,但或許是積壓的雨都已經落了幹淨,今日的天空萬裡無雲,隻有太陽遠挂在天邊。
久違的陽光灑在身上,許莺莺舒服的眯起了眼。
封岐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天。
許莺莺之前養病的時候無聊,和他提起過一些自己在宮中的趣事,其中有一樣就是在夾道中在日出時分看天一點點亮起,霞光漫天。
可惜夾道狹窄逼仄,看不見真正的日出。
對許莺莺說起日出時心向往之的神情記憶猶新,封岐心念一動,忽然生出了一個想法。
反握住許莺莺的手,封岐拽停她的步子,指着窗外的天問道:
“你想不想去山上看日出?”
許莺莺不懂封岐為何突然會生出這個想法,下意識反問道:“今天?”
桌上的公務堆積成山,封岐目光掃過書案,快速估算了一下處理完所需的時間,而後笃定道:
“今晚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