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玉玲原本打算在書房悄無聲息地度過,來了個人,她是越說越高興了,道:“還是身邊有個小姑娘好,能陪我聊聊天。”
馮晨尋思,她好像也沒說幾句像樣的話。
孟玉玲自顧說:“晨晨,等寫好了論文,來找阿姨,我們去逛街好不好啊,或者你想去哪玩,我們去旅行?”
“額……”
對孟玉玲熱情的邀約,馮晨是有點受寵若驚的,可她是答應了就要做到的性格,而她又知道自己做不到,所以不好回答。
徐廷浩終于又适時地插上一嘴,說:“媽,我們畢業很忙的,不僅要寫論文,還有之後的答辯找工作等亂七八糟的事。”
“也對,畢竟要進入人生的下一個階段了嘛。”孟玉玲問馮晨,“晨晨想找什麼樣工作?”
馮晨舔了舔唇,說:“還沒想好。”
這話引得徐廷浩審視了她一眼。
孟玉玲蹙起眉不免替她擔憂,輕聲說了句:“沒想好有點難辦。”又看向馮晨說,“我也好久沒接觸工作這塊了,你叔叔懂,等他回來,你多和他談談。”
馮晨的目光轉動,應了聲。
六點多的時候,徐家志回來了。
那會兒馮晨正把孟玉玲做好的煮魚放到餐桌上,是返回廚房的路上看到徐家志開門進來。
她堪堪停下,喊:“叔叔。”
徐家志看到她也是意外,頓了下,說:“來了。”
馮晨扯着笑嗯了聲。
可能是徐家志當官當的,走到哪兒都自帶官威,渾身透着嚴肅感。馮晨至今也想不明白孟玉玲那麼鮮明亮麗的女子年輕時竟會和沉悶的徐家志戀愛結婚,甚至還願意為他放棄事業。
徐廷浩也端着兩盤牛排出來了,看到徐家志,也怕他似的,語氣變得特正經,說:“爸,您回來了。”
徐家志點點頭。
這家裡隻有孟玉玲敢用别樣的語調和徐家志說話了。
徐家志坐在餐桌上也像開會,馮晨全程聽着應着,幸虧阿姨的手藝好,她的味蕾獲得滿足,緩解了徐家志帶來的壓迫感。
或許因為有馮晨一個外人在,他們一家三口平常吃飯時說的話不好說了,這段飯除了孟玉玲間或提起過幾個愉快的話頭,大多是在碗筷地碰撞聲中結束。
吃完飯的徐家志添了一點煙火氣,從容了些。
王姨收拾餐桌,四個人坐去沙發上。
孟玉玲說起找工作的事,徐家志沒有多餘的反應,問馮晨想找哪方面的。
馮晨換了說辭,寬泛道:“都行。”
徐家志的手搭在沙發背上,問:“你讀哪個專業?”
馮晨說:“審計。”
徐家志的眼神又淩厲起來,道:“我聽說你也考研了,沒考上?”
馮晨有點丢臉,說是。
徐廷浩看向馮晨。
孟玉玲安慰她說:“沒事,不就一次考試。”
馮晨笑笑。
徐家志抱臂,繼續問:“沒想過考公務員事業編?”
馮晨:“暫時沒有。”
孟玉玲聽不下去了,打岔說徐家志:“行了你,叫你聊天誰叫你審犯人了,晨晨也不是你的下屬,一句句問個什麼勁兒。”
馮晨無言,強撐着嘴角的笑容。
徐家志往後靠了靠,說:“我聽你爸說,給你找個能養活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馮晨沒聽自個兒爸這麼說過,呵呵兩聲應付道:“是吧。”
同時揣測徐家志這話的用意是什麼,然後聽到徐家志說:“那你從E大畢業找到這麼一個工作不難吧?”
徐廷浩聽着蹙起眉,想要反駁徐家志一句又習慣性地咽了下去。
馮晨低了低頭,說:“對,是我好高骛遠了。”
孟玉玲啧了聲,說:“什麼呀,我們女生的眼光就得高點,你爸那是不知道情況呢。”
馮晨微笑以示。
這場她自讨無趣地拜訪在徐家志一句不冷不熱的“我看看”告終。
孟玉玲留下馮晨拿來的禮物,反送給她一箱車厘子和一箱藍莓,并叫來司機送她。
那晚徐廷浩也回了學校,和馮晨坐在車後面。
徐廷浩看她靠着車窗,恹恹的,問:“不高興?”
“不是,”馮晨半真半假道,“中午沒睡午覺,又走了很久的路,困了。”
徐廷浩說:“那你睡會兒吧,到學校我叫你。”
馮晨:“好。”
馮晨沒睡,眯了一路眼睛。
她腦裡反複回蕩徐家志的話,一字一句都讓她覺得難堪。他不想幫忙可以直接說就好了,可他這人不就這樣嗎,陰暗晦澀,曲裡拐彎地讓你自己知難而退。她爸爸都領教過一次了,幹嘛還想和這種人攀親戚呢。
她要是有她爸爸的厚臉皮就好了……
司機在徐廷浩的指揮下,一直開到宿舍樓下。
這款車型不紮眼,夜晚路過的人見怪不怪。
下車後,徐廷浩還想說點什麼,被馮晨的哈欠連天制止了,而且司機還抱着水果在旁邊等,他最後作罷。
徐廷浩把兩箱水果給馮晨,說:“回去吧,早點休息。”
馮晨不願接:“我拿不了,要不你帶回宿舍吃吧。”
徐廷浩說:“那我和宿管阿姨說聲,給你送上去。”
馮晨攔住他,這要被傳出去像什麼。
她伸出手,說:“給我吧。”然後道謝,走進宿舍樓裡。
這司機跟了徐家志十幾年,和徐廷浩關系不錯,見他不舍的樣子,笑着問:“喜歡人家?”
“别亂說。”
徐廷浩倉皇地收回視線,趕人,“快走吧您,路上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