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京墨捏捏她手指,“那船上亡魂,你曾見過嗎?”
華甯無有隐瞞,“也許是。但,如你所說,她們已經不是她們了。”
“是。”京墨笑了下,“不要為她們擔心,死亡不會是終點,在死神的領地裡,每個人的靈魂都是永恒的。有朝一日,你和她們重逢,或許,我可以幫她們恢複曾經的記憶,讓你們相認。”
“真的嗎?這是可以做到的?”
“也許吧,我隻是聽說過,上一任死神曾經用死神之力,幫光明女神找過家人。”
好久沒有見塔裡的夥伴,華甯還有些想念,這一年貓妖一點沒變,還是一見她,就嚷着給她做東西吃。
“去吃吧,我們在這等到天亮。”京墨告訴華甯。
貓妖尾巴上卷着要給華甯的酥肉,一扭一扭坐到兩人跟前,桌子上除她之外,還有另外兩個人,将華甯獨獨圍住。
三層蚌妖珍珠,四層蠶妖織修,目前華甯的實力,夠上亡靈塔第四層了。
兩人從妖族歸來,身上帶着妖氣,尤其是華甯,珍珠一早便認出了這是屬于深海龍族的妖氣,氣不順,“聖女,你怎麼又去深海了?還帶着華甯姑娘。”
京墨看她一眼,“沒去。”
“我厭死龍族了,你以後别見她們,要是見了,隔十天半個月再來塔裡。”
珍珠的性情,比貓貓要驕矜地多。
為了不讓她嫌棄華甯,京墨隻能使了個法術,華甯身上的妖氣頓時全然不見,換了誰都再聞不出。
“這還差不多。”
織修是最沉穩的,身上的衣服也最端正,“為何要在此等到天亮?”
她每日埋頭苦修,兩耳不聞窗外事,貓貓和珍珠皆是一笑,“冥界都傳遍了,咱聖女大人,明日要成婚呐。”
“……啊?”
華甯的思緒一直在天上飛着,腦子卻不混亂,她從人堆裡出來,走到京墨跟前。
“你真的,要與我成婚?”
京墨見她認真,站正了些,“真的。”
“那好,我答應你。你方才說,死神的領地裡,靈魂永恒。可我的靈魂沒有實體,是衆神神念所聚,在我的意識裡,唯有真愛永恒。”
貓貓與華甯相處的久了,很喜歡這個有時候一本正經地很可愛的姑娘,在她旁邊端着下巴,“若是有一天聖女不愛你了呢?”
“啧。”京墨嫌她煩,“不會有這一天。”
彼時,有一縷朝霞,穿破了冥族雲層。
所有冥族子民,陷入了休息狀态。
亡靈塔的白玉石階泛着光華,塔檐垂落的紅綢被風掀起。
這一日,吞噬一切色彩的怨靈塔裹着厚重喜幔,于塔中亡靈來說,這無異于奇迹。
創造這奇迹的京墨正倚在大門前,穿了身紅裙,發間僅有一物,她此時指尖泛着青灰,有些吃力。
用了八成神力,隻為壓制亡靈塔對色彩的吞噬作用。
銀鈴聲響,從塔中盡頭傳來。
京墨慌忙将手背到身後,轉身時,正撞見華甯提着嫁衣下擺從樓上奔跑而下的模樣。
紅裙掃過滿地飄落的彼岸花,驚起幾隻栖息在梁柱上的亡靈蝶。
貓妖正蹲在二層系彩帶,卷着流蘇晃悠:“我說你們人族成婚真麻煩,早知道提前釀些梅子酒來當交杯酒了!”
蚌妖這次立下了汗馬功勞,京墨和華甯手上身上的首飾全是她現做出來的,站在貓貓身邊,身上貝殼鈴叮當作響:"還是按我們水族規矩,飲下同心水才靈驗。"
織修從四樓匆匆忙忙趕下來,帶着兩個泛光華的紅色錦帕,“這是用我我本命蠶絲織的喜帕,”
停住用靈力将其推下,落到在一起的兩人身上,推推金絲眼鏡,深藏功與名。
“雖說不拘禮節,但遮頭紗還是要有的。"
蓋上紅蓋頭的兩個人,同時都莊重了,紅蓋頭不遮目,她們并排着,共同抓着一根紅綢,往塔外去。
不拜天不拜地,更不拜神,隻需要拜對方。
結束後,兩人看着彼此,默契地将對方的蓋頭揭下。
塔内上千亡靈突然發出細碎嗡鳴,這些被京墨收服的孤魂野鬼,此刻竟同時托起手臂,掌心亮起幽藍鬼火,在穹頂拼成心形光陣。
至此,她們真的成婚了。
塔裡是不願意待,京墨帶着華甯将喜帕抛飛,兩人都消失不見。
是來到了,一個與衆不同的銀色小屋外,這個小屋像玉雕琢出來的,此時,也盡數變成了紅色。
“收手吧……”
華甯無奈的拉住京墨的手,她的靈力溫柔地從掌心湧進,填補着京墨的虛空。
對上華甯,京墨都不想問你怎麼知道這樣的話。
她定是猜出了,讓亡靈塔有顔色,需要消耗很大的力量。
“就今日,這一回。”
華甯拿她沒辦法,眼前這個小屋裡并無人煙,她看看,問道,“這是你兒時的家嗎?”
“嗯,進去看看?”
“好。”
她二人走進屋子,整個冥族,都回複了寂靜。
冥族人白日裡才要休息,所以,這間屋子已經擺好了一幅休息的模樣,洗澡的水桶也放好了。
華甯慢慢走過屋子裡的每一處,“你這裡,跟我的房間,竟有些相像。”
“是嗎?”
“那時候,都是我師姐們幫我準備的。”華甯想起來,眼中釋然,笑中帶淚,“我原本是一家繡坊裡的繡女,雖然沒有父母,但我每個師姐,還有丹溪郡裡的人,對我都像親女兒一般,如果她們都在,今日這婚恐怕成的沒那麼容易。”
“那也不會難到哪。”京墨笑,“丹溪郡我知道,那裡的人都活的很恣意,和我冥族也挺像。”
“京墨。”
“嗯?”
突然叫她一聲,接着突然瞬移到她身邊,“你相信真愛永恒嗎?”
京墨道,“本來不信,但見到你的那一天,突然信了。”
華甯隻道,“我自覺眼睛明亮,可我有時,依然看不透你。若,有一天你真的不再愛我,那我失去的不止是你,還有我的信仰,我的神念,我的一切。所以,我必須,一遍一遍的,向你确認……”
随即,京墨彎了彎腰,從她腰間取過那根骨笛,放在唇邊吹了一下。
骨笛認主,吹的難聽,但華甯的确覺得,眼前清明了一些。
要論淨化之術,無人能敵死神,可如今的死神,放低一切,防禦為零,靈力為零,虛弱的看向她。
“甯甯,你可以永遠相信我,這是神明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