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何意?”
京墨道,“姑娘那小哥啊,天生神力,想必你幼時也有過疑問。”
“這倒是,他能破掉李衆生的結界。”
“你若是知道十二神,可曾聽說過裡面一位戰神?”
“我自是知道的。”華甯點頭,“可是,戰神傳承早已另有其人。”
“因為,他隻是戰神的神念。沒有他,真正的傳承人永遠無法獲得傳承。神明的力量由三部分組成,神念,神魂,神格。神格伴随天命之人降生,但神念和神魂,都是需要後天獲取的。”
華甯盯着她看,眼神異常的冷淡。
“感謝聖女賜教。”
“無事。”京墨将廟門打開了,“那便走吧,你這幾位姐姐還得好好想想,不能讓她們再遊蕩人間了。”
華甯沒有阻攔。
所以她這次來,是專程為了她師姐們?
也是。
身為死神聖女,這是她的職責和使命。
她跟着走出去,“此事于你而言很難嗎?”
走了很遠,她還是聽見了京墨回的話。
“不難。”
深夜,在明坊祠堂中央。
九位姑娘在各自房間,完成了白日裡小魚收回來的任務,剛剛準備回冥域。
一陣清脆的鈴聲,突然吊住她們的心神。
慢慢的,她們來到祠堂。
京墨赤足,踏過青苔斑駁的磚面,有一串檀木念珠,在她腕間相撞,每顆珠子都纏着一縷銀絲,末端墜着的鎮魂鈴輕顫,驚醒了供桌上蒙塵的長明燈。
鎮魂鈴,雖不曾聽說過死神,但華甯知道這個寶貝。它和她的破魂笛有着異曲同工之妙,能完全壓制亡靈生物。
供桌上,還有九盞盛滿朱砂無根水的青瓷碗。
燭火下,裡面泛着詭異的紅光。
京墨咬破指尖,血珠滴入香爐,騰起紫煙,結起往生印。
算是一種常見的,超度法術。
她眉心處,白蓮閃爍,這空氣中若有若無的,穿來細密的尖叫聲,鬼哭狼嚎。
第一縷魂魄被鎮魂鈴勾住時,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氣。
屈指,京墨彈碎第一個青瓷碗,朱砂水落到大娘,和銅鏡上,銅鏡映出少女生前模樣,二八年華的繡娘。
發間,别着未送出的并蒂蓮銀簪。
就在此時,異變突生。
原本隻是魂魄,此刻竟漸漸凝實,露出驚喜又難以置信的神情:“小十?真的是你?”
随着京墨超度的動作,其餘八道魂魄也紛紛凝形。
大娘還是那般端莊的模樣,伸手,在觸及京墨臉頰前,消散掉,“小十,這些年苦了你......”
曾經最仗義執言,愛為華甯梳頭的三師姐,指尖掠過她發間,溫婉道:“長發都及腰了......”
華甯至今,還是不可置信的。
問道,“她們可以聽到我說話嗎?”
“可以的。”京墨道,“本座好歹掌管冥域,多給本座一點信任。”
華甯嗤笑,“我的信任?”
“……”京墨摸摸鼻子。
第七個師姐醒來時。
“你都長這麼高了……”
七師姐和九師姐,和華甯一樣貪玩。
小七擡手很想撫摸華甯的臉,也是觸及皮膚前化作星點消散。
其餘幾位姐姐圍攏過來,小九顫抖着為她理了理鬓角,小九紅着眼眶輕笑:“當年總嫌你纏着我們,如今才知……”
京墨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喉間泛起酸澀。
她不願意說話。
想象過那麼多次的畫面,真的到來了。
她不想說話。
用自己的眼睛去記住。
這将是最後的告别。
兒時與姐姐們嬉鬧的畫面,春日折柳、冬夜圍爐……
這些年,誰都曾經困在裡面。
“小妹,說句話呀?”二姐傻傻地笑道。
華甯扯了下嘴角。
對不起啊。
我在怪你們。
“哭什麼呢?”大姐像往常一樣逗趣她。
華甯趕緊擦掉眼淚。
還是說了句。
“姐姐們,你們走好。”
時間很快便到了。
大姐的聲音在虛空中響起,“小妹,不要為我們難過,能輔佐神明降世,我等深覺圓滿,了無遺憾。”
随着話音落下,九位姐姐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她們化作點點熒光,輕輕落在華甯肩頭,又順着發梢融入星光。
黎明的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時,香爐中升起九縷纏繞的青煙,在空中勾勒出一個溫暖的擁抱。
華甯望着消散的青煙,忽然發現掌心不知何時多了枚褪色的絹花——
那是小時候三姐為她别在衣襟上的。
淚水終于決堤。
——
也許是因為,身邊是京墨。
哪怕真實的京墨沒有愛上她,華甯依然願意相信,京墨是個善良的神明。
——
小姑娘蹲在地上,哭的透徹。
京墨靜靜地,站在她身旁。
直到太陽初升,人來人往。
聽着聲音逐漸小了,京墨蹲到她跟前,“擦擦眼淚,帶你去看她們降生。”
誰道,華甯直接站起來,“不必了。”
“啊?”
“我來此處,是為找你借淨化之光。”華甯伸手,“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