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時間的推移,衛錦程腳邊堆起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物件。都是選擇和高等生物一命換一命的人類留下的。
或許有人會好奇,為什麼末世世界的人可以帶着喪屍血進入法庭。答案很簡單,這是罪證。
宇宙法庭當然會對罪證進行無害化處理——但僅限于能量達到一定标準的罪證。
又一個人走到衛錦程身前,低聲對她交代着:
“……這把刀,我用它第一次殺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罪惡感,但是我總是能聽見哭聲,我受不了了,我把命還給他們就行了吧。等我死了,你幫我收拾一下這件遺物,或者不撿也行。”
法官接收到了上級的命令後,擔憂地看了坐在旁邊的所長一眼,咬了咬牙,硬着頭皮敲了敲法槌:
“請代表人注意,你提交的物件隻能作為個體層面的證據,不足以為整個文明定罪……”
“是有關物件,準許帶入。”
所長輕飄飄地開口,堵死了法官後續所有的話,
“有問題讓你的上級去和外面的我面對面談話,我會保證所有事情與你無關,但你要是亂動,我就殺了你。”
法官當然不會為了這份工作玩命了——這對它來說隻是一份工作。最終,它沉默了下來。
它可沒有這樣的深仇大恨,值得它去舍棄性命為“秩序”做些什麼。
至于“秩序”為什麼不用帶入證據的方法去攻擊對面呢?第一,它們的武器超規格了,必須進行安全化處理;第二,它們一早就把大部分罪證銷毀了。
罪證被銷毀了,但罪行無法抹去。
“這是我孩子的玩偶,縫縫補補也隻剩一個頭了,你幫我收好。”
“……這隻是一塊碎布,具體我不想說。”
“平安符,沒用了。”
也有人出現之後隻是默默站在角落裡,不作聲。這很正常,人本身就是多種多樣的,想活下去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
法官注意到所長罕見地輕輕用手指敲擊着桌子,像是在焦慮什麼事情一樣。
休息站内,狸花貓看所長蹲在那裡半天沒搗鼓好法庭信号,忍不住困惑地喵了一聲。
平常,祂總是用一副看垃圾的眼神修東西,就像做什麼無聊的事情一樣,而且三下五除二就修好了。
“……”
所長沉默了一會才回過神,祂的注意力幾乎都在法庭那邊,其他身軀的響應速率都有所下降,
“不好辦,可能修好之後都結束了。别擔心,那邊一切順利,我在看着。很順利……嗯,很順利。”
狸花貓感覺所長好像也信号不太好的樣子,擔憂地用爪爪也拍了拍祂,試圖學習人類的維修方法修修祂。不過聽到祂的保證,狸花貓又一次放下了心。
法庭上,有人歇斯底裡地控訴,有人隻是平靜地瘋了,有人激烈地用最肮髒的話咒罵着,也有人好像話都不想說,一刀便結束了對方的性命,自己也閉上了眼睛。
也有人不知道從哪拿了顔料,安靜地在地上塗鴉或寫字,看上去因為生疏而有些手抖。
還有人在唱歌,唱着文明時期的流行歌曲,不怎麼在調上,唱着唱着就哭了。
衛錦程突然無端想起了曾經在休息站内見到的那位吟遊詩人說的話——“不管是多麼艱難的生活,總會有音樂誕生的”。
悲傷的歌、痛苦的歌、絕望的歌、頹喪的歌……勞苦倦極,疾痛慘怛,自然會流露出這樣的情緒。
但是……
“甯願相信愛永不會絕迹。”
有人唱着希望的歌、快樂的歌、期待的歌、贊頌的歌……人類是多種多樣的,也有人會在某些時刻毫無理由地充滿憧憬。
六十一、六十二、六十三……
二百零一、二百零二,二百零三……
三千四百零一、三千四百零二、三千四百零三……
新鮮的恨意充斥在這個空間内,最初站在角落裡想要活下去的人中,有人最終選擇死亡,又有新的人站了過去。
十個人的調整額度。一旦沒有人再願意去以命換命,這場審判就結束了。
“管理者大人,宇宙法庭最高議會要求您阻止這種屠殺行為……”
“讓它們滾。”
“最高議會說,您的行為已經危害了宇宙法庭的秩序與平衡。您常說,宇宙法庭是所有文明的天平……”
所長斜睨了法官一眼,罕見地略微露出嘲諷的表情:
“那麼,為什麼在有我站在他們那邊的情況下,一個受害低等文明居然還隻能用這種方式解決問題呢?
還是說,一開始你甚至沒有察覺到天平已經傾斜得不成樣子?宇宙法庭二級法官。”
法官聽到這句話,突然愣住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這不公平,誰看了都知道,但它們為什麼沒發現呢?
所長接過了法官手中的通訊設備,用平鋪直叙的語調對對面的生物宣布道:
“歪斜的天平對于維持平衡沒有價值,按規定繼續。如果幹擾這裡的事情,你們都會被我殺,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