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樂生:“别和我開玩笑。”
沈雲澤:“沒開玩笑,初中我倆是同學。”
“我相信你,把手機給我。”
餘樂生移開視線,朝他伸出手。
沈雲澤把手機給他,餘樂生剛要接過來,才發覺自己還有隻手被他牢牢扣着,于是指尖動了動觸碰他的手心提醒道。
“我不脫了,放開。”
“行。”
沈雲澤收回手,倆人并肩往前走。
拐彎抹角的走了好幾個巷子,也迎了好幾陣冰冷的狂風。
沉默的步行良久後,餘樂生在内心默默歎了一口氣,周圍還是黑乎乎的,但好在街道的燈影隐約可見了,他低聲道。
“你把手給我。”
沈雲澤抽出手遞給他,餘樂生觸及探上去,指尖,手背,掌心都還是涼涼的。
“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替你暖暖。”
要不是提起做了思想準備,餘樂生都想因為這句肉麻的話給自己來上一巴掌。
“你怎麼暖?”
沈雲澤略顯驚訝的盯着垂首的男生。
餘樂生本意是想抓住他的手帶往寬大的衣袋裡,但是在要實行之際才發覺倆人還是有些身高差距的。
他皺眉不語,感覺被自己坑了一把,但沈雲澤都能為他借衣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和他十指相扣互渡體溫。
沈雲澤眉頭一挑,“這樣會不會有些太親密了。”
“你别亂想,問心無愧就好。”
餘樂生強裝鎮定的掃視四周,心想小巷子怎麼越走越短了,不遠處一對小情侶正挽着胳膊在河邊散步。他低頭看了一眼倆人的緊緊相纏的手,内心十分贊同沈雲澤的說法,但表面還是不慌不急的說道。
沈雲澤看着身側故作矜持的男生,莞爾一笑,撚出他話裡的那幾個字慢慢道。
“你說得對,問心無愧就好。”
“嗯。”
他說話時語速特意放慢,讓人品出别有一番心意的滋味。
餘樂生接不了這話茬,幹脆一句話也不講。
扣着的手漸漸暖和了,門店傳出來的音樂聲也逐漸清晰了。
“沈雲澤,可以把手松開了。”
可能兩個男的在街上手牽手過于罕見,大大小小的路人經過時都不住好奇抻着頭看,就差把眼睛直接挂倆人身上了。礙于路人的眼光,餘樂生到底還是覺得雙手相扣過于親密了,便忍不住說。
沈雲澤松手的很快,餘樂生收手就要往衣服外套裡裝,但耳邊旋即響起熟悉的悲凄音調。
“還有隻手冷怎麼辦?”
“我把衣服給你穿。”
他表情一僵,脫口而出。
“算了,不如我當場截肢,這樣就當你握着我所有的手了。”
沈雲澤用幽默的口吻挖苦道。
餘樂生已經不是第一次被他說話的方式震懾,權當自己耳聾。
“又想起我8歲那年發燒,全身都是熱的,手倒是和現在完全是兩種感受,當時隻覺得好暖和,從頭到腳暖洋洋的。其實是燒糊塗了,後來去醫院挂水……”
沈雲澤頓時變得悲怆與悒郁起來,整個人散發着哀傷的氣息,耷拉着腦袋看着腳底的路訴說。
他一提前童年那些事,餘樂生就心焦,同情不假,但次次都提,每每都要哭的樣子,次數多了覺得賣慘也是真的。可偏巧不巧,餘樂生就獨吃他這一套。
“别說了,手給我。”
餘樂生心情複雜的走到他另一側,從衣兜裡伸出手。
沈雲澤樂意至極的将手交給他,兩人的手再度貼緊相扣。
“你一直以來都這麼嘴硬心軟嗎?”沈雲澤感受着手裡不屬于自身的溫度,唇角上揚,溫和道,“每次我說這些事情,你都拒絕不了。”
餘樂生陷入沉思,發現事實的确如此。無論是放學後還是現在,他從來都沒有拒絕過。
然而細想下來,自己以前也有心疼過不幸的人,卻也沒有次數多到回回都為同一個人,不同的理由而屈服的離譜程度。
興許是近在眼前的同學——是一個抛卻原生家庭樣樣都優秀的同班同學,所以隐埋深處的某些情感才會更加輕易,更大限度的被激發出來。
這也許是正确的解法,他理清思路,看向前路開口。
“因為我是人,人皆有恻隐之心,所以這是很正常的事。”
“你從來都是一句話扼殺了我的幻想。”
沈雲澤收斂笑容,語氣又恢複了慣常的冷漠。
“你幻想了什麼?”
餘樂生覺得他這句話接得很奇怪,往下追問。
“以後有機會告訴你。”
沈雲澤笑笑,知道自己不說他也不會強問。
“好。”
餘樂生把手插回外套口袋,目光掃向設了護欄的靜淌的河,綠化叢裡安置的路燈堪堪照亮沿岸的河水,像鱗片模樣晃蕩着一閃一閃的,中央的深水區暗黑着如同昭示那是一片碰不得的禁忌之地。
事實上這塊常常被學校與父母向小孩念叨的地方,淹溺了好些鮮活的生命。
但他在意的不是兀自流動的碧水,而是路燈下長椅上一位穿着綠色長裙的女生。
面對T市今日起便驟轉急下的溫度,搭了一件針織披肩的瘦弱身軀紋絲不動的坐在那。
女生的手無力般垂在大腿上,漆黑的瞳孔目不轉睛的注視着一欄之隔的河水。
三三兩兩經行的路人絲毫勾不起她的興緻,單薄軀殼如同喪失了對外界的感知。
“沈雲澤。”餘樂生突然喚他名字,張開五指要從緊密的指縫間抽脫開來,“我想在這待一會兒,你先回去吧。”
沈雲澤聽到名字時低低的“嗯”了一聲,主動的松開手,但在聽到他後半句告别的話後輕言出聲。
“我也想待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