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啊,有你哥和你做榜樣,隻怕你這個妹妹,将來每天不光戴首飾,還能有精力幹點别的。”胡老爺和胡仲山一邊走,一邊伸手推開了書房的門。
映入眼簾的,是牆上正中挂着的,一張放大好幾倍的蠟燭圖,看得胡仲山目瞪口呆:“爹,你這是把圖當書畫,挂上裝點門面啊?”
“你仔細看看。”胡伯山指了指邊上的注釋。
“大勝……”胡仲山喃喃自語:“爹,這是大勝的糧價?”
胡老爺捋了捋修剪整齊的胡子,表示了認可:“你上次寫了信回來,我們就思忖着,九江商戶裡有沒有哪家舊相識,是最敢嘗試新鮮事物的。”
胡伯山跟在後面,指揮着家丁把車上寫下來的文書箱子擺在書桌邊上。“仲山,你這都帶了些什麼回來啊,這麼沉。”
“探事司的材料;親事官下個月要進京,跟聖上彙報關于沿海地區海盜的事情,這不就讓下面的探事整理一些要點,每個地方都要報上最新的情況。好歹應天算是内地,海盜一時半會兒還打不到那裡去;浙江府的探事就沒這麼容易了,聽說那邊的探事,這段時間沒日沒夜地吃住在當地,皮都曬掉了。”胡仲山努力回想同期的學員是誰被分到浙江,一時竟然沒想起來。
“辦公務就是這樣,不是去享福的,二弟你還是早點習慣吧。”胡伯山掀起木箱的蓋子,剛要往裡看,就被胡仲山壓住。知道是不叫自己看,胡伯山也不勉強。
“仲山,這次叫你回來,是有事情要讓你替家裡幫個忙。”胡老爺在書桌後面坐下,随手拿起了旁邊的文玩核桃,開始盤弄:“三葉最近‘鬼戶’的事,爹想托人去燕京探聽一下消息,想來想去,還是你最合适。”
“爹,三葉在燕京什麼人打聽不到,家裡把我叫來,想必不是隻為了托情吧?”胡仲山感覺胡老爺話裡有話,有待挖掘。
“因為這些‘鬼戶’,有些特性,是燕京分号掌櫃通報上來的,爹不想被多餘的人探聽了去,以防有人借機生事。”胡老爺指了指桌上的一疊單據。
胡仲山接起來一看,發現這些存單,都是往當朝司禮監掌印太監梁霞的私人戶頭存入的,而且數額都恰巧在三葉内部設置的監察紅線之内。
比如監察紅線如果是一百兩,這些人就存九十八、九十七兩,哪怕是同一天,也會選擇分好幾次存入,就是不願意合并起來。
而且這些存錢的主顧,據說都看起來十分眼生,雖然穿着當朝的衣衫服飾,卻總看起來有些不大對勁,好像很不适應的樣子;但是過兩天,還會來櫃上支取兌換一些欠條票據,戶頭都是瓦剌南下行商之人在三葉開設的私人賬戶。
再仔細檢查一番以後,燕京分行的掌櫃發現,這些眼生的主顧,提供的身份文碟都是簇新的。一旦夥計問起,他們就說是家裡近期不幸遺失文碟,剛去衙門補辦的,所以很新。然而掌櫃的借故将文碟帶到後屋仔細觀看,卻感覺筆力十分生澀,好像依樣畫葫蘆臨摹的一般。
洋洋灑灑好幾頁的書信,把這蜿蜒曲折的故事線概括了一遍。胡仲山贊歎,這燕京分号掌櫃的叙事,像是說書藝人一樣,好一番、一波三折。
這種說話的方式,讓他立刻想起了一個人。
快回神,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胡仲山閉眼搖了搖頭,想要把她的臉從腦海裡清除出去。
胡伯山隻以為胡仲山在低頭歎息,便跟着點評:“真是混賬,當我們都是吃幹飯的不成,拿這些小孩子把戲,玩我們呢。”
“仲山,爹想着,你能不能去一趟成王府,幫三葉打探一下宮裡的口風?要說藩王裡在朝廷說得上話,還不用忌諱先前庶人朱高煦那件事的,如今也隻成王一個了。”胡老爺嘗試着開了口。
“是因為涉及了瓦剌嗎?”胡伯山猜透了七分老爺子的意思:“還是梁公公?”
說完這話,胡伯山就後悔了。如果這同一幫人又存又取,還涉及了瓦剌和梁霞兩頭,那隻能說明一件事。
瓦剌和梁霞,根本就是一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