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微白之時,陣陣鳥鳴傳入營帳。
朱祁鎮還在酣睡,摩羅已經醒來,悄悄地将被壓住的頭發從他胳膊底下抽出來,穿好衣袍。
趁着天色尚早,她打算溜回自己的大帳。
剛摸到帳子門邊,就看見伯顔在門口垂頭坐着,像是守了一夜。
慌忙地扯了扯皮袍前襟,一擡頭,就被醒來的伯顔擋住了去路:“東西呢?”
摩羅雙頰一紅,從袖子裡掏出手絹,草草地亮給伯顔看了一眼。
這種東西,本就不上台面,要不是伯顔相問,她隻會偷偷地把它收起來,留個念想。
伯顔捉住她想藏起來的手,從摩羅手中把手絹摳了出來。抖開一看,昨夜發生的一切,曆曆在目。
“哥,你看夠了沒有。”摩羅絞着雙腿,一陣羞赧漸漸占據全身。
帳子裡是兩個人的世界,可到了大帳外面,她還是要維持尊貴的體面。
“有了這個,不怕那皇帝翻臉不認。”伯顔把手絹還給摩羅的一瞬間,她搶下來就低頭鑽進了營帳,再不肯出來。
确認伯顔已經走開,摩羅這才将衣服換下,把手絹收好。
伯顔回到也先帳中,将摩羅昨夜在朱祁鎮身邊過夜的事情大緻描述了一遍。
也先聞言,一臉狡黠:“要是這個朱祁鎮哪天還是想不開去尋死,咱們再綁一個皇帝來,可就難了。既然摩羅對他有意思,為今之計,不如留下朱祁鎮的血脈。咱們不要打草驚蛇,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反正摩羅到了這個年紀,也是該想想自己未來的時候。與其讓哪個渾小子占了便宜,還不如那皇帝。”
伯顔會意,吩咐手下在晚上将摩羅大帳的守衛裁撤一半,朱祁鎮大帳的守衛退後一丈。
普通的牧民女子身份并不相宜;隻有摩羅這樣與之相配的瓦剌貴族女子,才能堂堂正正地帶着孩子,去争一争明國後世百年的君權和名利。
與此同時,燕京城内。
“也先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把皇兄送回來?”朱祁钰急怒攻心,拍了桌子。
數十萬兩白銀和寶物送往前線,卻像一個小石子掉入了汪洋大海,連個響動都未曾激起。
于謙面色凝重:“王爺有所不知,也先此人,實在狡詐貪婪;我們的贖金送去以後,他們照單全收,但絲毫不提放人的事情。現在又傳來口信,要求我們翻上一倍,再送贖金!”
“荒唐!”朱祁钰發現中計,隻覺得胸悶難當,腦門上有氣血沖湧,口中猩甜。
“王爺,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南遷,從長計議!欽天監近日來報,說星象上也主留京城不利,王爺若是順應天時,必得天佑啊!”徐有貞跪倒在地。
“如此妖言惑衆,就該直接處死才是!”于謙甩了袖子,越身上前。
朱祁钰聽到此等敗退谏言,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直接拿起一座禦案上的筆山,往徐有貞方向砸去。
旁邊的小黃門暗叫不妙,趁着朱祁钰不注意,埋頭一溜小跑,奔向了太後宮殿。
太後聽聞速報,心想眼下還需要成王主持國事,不可與他破了臉面。
于是命人速速取來一隻羅盤,直接親自用鎮紙一拍,登時迸裂:“來人,把它給成王送去!”
聽太後宣旨之際,朱祁钰低眉看那小黃門跌跌撞撞地送上手中托盤。
一灘磁石指針屍骨無存,隻剩下零星碎屑:“指南既碎,何以向南?甯為玉碎,不為瓦全。”
祖訓不可違,朱祁钰依循舊制,也無法對太後的意願視若無睹。
畢竟宣宗駕崩之時,曾經留下遺旨,允許太後輔佐朝政,規勸後繼君主。
于謙見狀,知道太後也反對南遷,心中振奮,登時朗聲請願:“王爺,京城不可放棄;萬望您沿襲祖訓,鎮守燕京!”
旁邊主戰派的官員随即附和:“于大人所言,也是臣等的肺腑之語!”
徐有貞見方才沉默的諸人現在群情激憤,自己明顯腹背受敵,暗暗地打了個哆嗦,決定不發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