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問青知道她又在插科打诨,但這不妨礙他心情變好。
“徐弋懷在撒謊。”
殷從容斂起打趣的笑,她正了神色,微微阖上眼思考。
“哦,何以見得?”
徐問青洗耳恭聽。
“我才來揚州不到七日,陛下怎麼可能派徐弋懷再來。更何況我是秘密前來,這也就意味着陛下得幫我保守行迹,但徐弋懷就是來了。而且,他知道我住在這裡。”
殷從容雙手捏在一起,心中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徐問青當然也知道徐弋懷此來的目的絕非他說的那樣,畢竟以他對徐弋懷無利不起早的性格所了解,替父皇捎一句有的沒的廢話不是他的作風。
再者,還有二哥四弟五弟,随便是誰,都不必勞駕大皇子親來揚州。
“你來揚州,走了多久?”徐問青忽然問道。
“十二日。”殷從容記得很清楚,“我一路上走走停停,并不趕路,再加上我坐的馬車,速度不快。”
“從煙春死那天算起,今日正好是第五日。”
徐問青眉心一動,微微眯眸。
單騎趕路,快馬加鞭,隻需四五日便能到達揚州。
“有什麼問…不對!”
殷從容心髒一緊,甚至呼吸都有些急促。徐問青垂在身側的雙手稍稍握拳,冷聲一笑。
“煙春死的那一日他就知道了。”
這對他們來說不是一個好消息,這意味着徐弋懷的情報網遠比他們想象的更為龐大和缜密。
儲君之位,他勢在必得。
徐問青松開手,正當兩人思考的時候,程少亭卻在煙春的屍體上發現了一些新東西。
他急匆匆趕過來,額上布滿細密的汗珠,手中的錦帕似乎還捏着什麼東西。
殷從容趕忙替他倒了一杯水,程少亭一口喝完,粗喘兩口氣,終于能說出來話。
“她,她不是自殺!”
程少亭伸出手,錦帕上躺着一根近乎十寸長的鐵針,細如發絲,針尖還閃着寒光。
“你這是從哪找到的?”
殷從容問道。
“左側太陽穴,直插入腦,一擊斃命。”
程少亭立刻将仵作的驗屍結果告訴兩人。
“後來我重新讓仵作驗了一次屍,後腦有傷,我懷疑她是無意識倒下去磕到的。沒想到,真讓我發現了點東西。”
徐問青目光落在那根長針上,他隔着錦帕撚起針尖,細細端詳了片刻。
“看來,我們的方向是對的。”
煙春一定知道些什麼才會被殺滅口。
徐問青攥着那根長針,腦海中思緒萬千,看來他還沒回京,就已經有人要等不及踩他一腳。
六年前的謀逆案究竟發生了什麼才會讓他們對一個樂嬌樓的風塵女子動手,甚至還驚動了徐弋懷。
程少亭見徐問青和殷從容都一臉愁容,他也不自覺跟着緊張,但在這擔驚受怕是沒有用的,隻靠猜測也沒有用,他們需要證據,足夠證實當年那場謀逆案另有隐情的證據,隻有這樣,才能為威甯大将軍翻案,為宋家洗脫罪名。
這才是殷從容來揚州的目的。
與此同時,西京皇城。
養心殿内室,龍床上躺着一個鬓角斑白的半老之人。
他靠在床邊,随手翻過一本放着的奏折,雖然眉間疲态,但眼中依然犀利,上位者尊嚴不容侵犯。
“孫祿,大皇子何時離的京?”
皇帝徐祈宗合上手中問安的折子丢在一旁,擡頭看向垂首侍奉的大太監孫祿。
孫祿心下一驚,他反應過來,低頭規規矩矩地回話:
“回陛下,大皇子臘月初六離京,今日正好是第五日。”
孫祿等了半天也沒聽見皇帝的聲音,他捏了一把汗,悄悄擡頭看了一眼九五至尊,隻見皇帝又低下頭翻起奏折,似乎隻是随口一問,他松了一口氣。
“你出去吧,朕自己歇會。”
徐祈宗頭也不曾擡地吩咐。
“是。”
孫祿放下的心又懸起來,他弓着腰,快步離開内室。
出了養心殿,孫祿随手招來一個小太監,“成伍,快去送信給大皇子,就說陛下盼他早歸。”
被喚做成伍的年輕小太監頭埋得低,他應了一聲便退下去。
内室,徐祈宗手中的折子正是大皇子遞上來的,上面的内容,是懇請恢複三皇子的身份,早日接他回京。奏折之上,徐弋懷言辭真切,全篇皆是發自肺腑的兄弟之情。
徐祈宗敲着奏折,眼中看不清神色。
他的這幾個兒子一個個都是人精,為了儲君之位,哪一個不是費盡心思。這幾個兄弟雖然性格迥異,但隻有一點是一樣的,心思太重。
疑心重放在治國理政上是好事,放在對付兄弟手足上那就是大逆。
他拿過朱筆,駁回了徐弋懷的折子。
希望殷家的小姑娘,能撬動那個性格執拗的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