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從容靠在廊外的牆上,現在才感覺到後怕。
倘若不是她今晚夜半還未睡,此刻可能就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殷從容蹲在地上,肩膀一陣巨痛,想來應該是方才掙紮的時候傷口崩裂,因為她能感覺到有熱流浸濕了衣服。
她一步挪一步回到房間,銅鏡前,她看見自己白皙的脖頸上有一圈駭人的青紫痕迹。
她伸出手指輕輕撫上那處青紫,鑽心的痛讓她突然心悸。
她垂下手,想起看到的那雙眼睛,逐漸握緊了手。
“呵。”
她蓦然擡頭看向銅鏡,方才,她就是從銅鏡中看到窗外伸進來的竹管。
銅鏡中是一張慘白冷漠的臉,唇瓣幹裂,眼角猩紅,随着角度的變換而呈現扭曲的形态。
殷從容看到自己嘴邊和徐問青如出一轍的諷笑,她漫不經心地勾起唇,鏡中的面容則已更大的弧度咧起嘴。
平津王。
你太心急了。
現在,這個刺殺遊戲得換個玩法了。
她拾起六月白,劍尖還在不停地往下滴血。
她抽出用來擦血的錦帕将六月白擦幹淨,随後将那方繡着紅梅的蠶絲帕子扔進炭爐。
蠶絲易燃,沾到火星瞬間竄起一簇火苗。
那幾瓣沾了血的紅梅在火焰中逐漸蜷曲,變得焦黑,一點點被火舌吞噬,最後在碳盆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殷從容重新将六月白纏回腰上,簡單處理了一下裂開的傷口後,便回到床上休息。
今夜,是個平安夜呢。
黑衣人被刺了一劍,翻窗出逃之後便和外面接頭的人聯絡上。
四更天,冷風鑽心,逃上馬車的黑衣人一把拽掉蒙面,露出一張溫文如玉的書生面容。
“王爺!您怎麼受傷了?”
馬車内點燈,管家劉均這才看見平津王捂着肩膀,殷紅的鮮血正順着指縫往下滴。
他對外面駕車的侍衛道:“快!快回府!”
平津王徐祈安看了一眼自己被刺中的肩膀,他挪開手,血腥味在狹窄的馬車内醞釀。
“啧,小姑娘力氣還挺大的。”
徐祈安今年不過三十五歲,面容俊俏儒雅,至今未婚,是整個西唐除了九五至尊,所有女子夢中的鑽石王老五。
他輕嘶一口氣,接過劉均遞來的帕子摁在傷口上。
劉均目瞪口呆,“您是說,是她把您傷成這樣的?那她還沒死?”
徐祈安哼笑,完全沒有被傷到的憤怒,甚至還有心情誇贊殷從容。
“殷丞相真是生了個好女兒。”
劉均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問:“之前派去的刺客沒再回來,算算日子,應該已經毒發身亡了。那咱們還......”
殺她嗎?
劉均露出迷茫的表情,可能他也沒想明白,為什麼一個小姑娘,連徐祈安親自出馬都沒有殺掉。
若是殷從容在這,她肯定笑語嫣然地告訴他:那當時因為你們的刺殺手段太低劣啦。
馬車内鋪着上好的羊絨氈毯,兩邊放置着氣派的金絲攢煙軟枕,徐祈安眉心輕鎖,端過一杯涼茶飲盡。
他合眸靠在馬車上,卻在想着怎麼解決掉殷從容。
殷氏寒門出身,卻在他的皇兄扶持下一路高升,位極人臣。殷浙遠在京城,人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自然不好動手。但他們家這個女兒沒想到也這麼難對付,小姑娘有勇有謀,和他那個侄子一樣的其智近妖,可真是棘手。
徐祈安摁着傷口,卻不斷加深手下的力氣,痛覺讓他的腦子愈發清醒。
鮮血浸濕錦帕,淅淅瀝瀝往下落。殷從容雖然刺了他一劍,但是被自己及時發現,索性傷口不深,沒傷到要害。
過了半晌,劉均也不見自己的主子發話,正當他走神的時候,徐祈安懶懶地睜開眼,神色遺憾。
“且留小姑娘一段時間吧,若是再礙事...”
徐祈安幽冷的目光落在劉均身上,複揚唇,溫柔一笑:
“不惜代價,殺掉她。”
劉均惶恐不安地俯着身子,低低回了聲:“是,王爺。”
“京城怎麼樣了?”徐祁安突然發問。
劉均愣了一瞬,反應過來徐祁安問的是宮中的情況,他想起不久之前傳回來的消息,如實禀告:
“陛下據說病的嚴重,誰也不見。至于永和宮那位,一切都好。”
徐祁安低低地“嗯”了一聲,似乎想到還有一個更棘手的人,“範策呢?找到我的好侄子了嗎?”
劉均隻好搖頭,“并未。”
徐祁安的目光掀起一層漣漪,最終什麼都沒說。找不到就算了,早晚會出現的人,不急于一時半刻。
翌日天光大亮,崔宜君和元一急匆匆地來敲門。“砰砰砰”的聲音讓忙了一夜的殷從容腦子陣痛。
她憋着氣,“咚”的一聲打開門。
“崔宜君!你最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