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望,你駕車從鹹陽返京,我和少亭快馬直接去西京。”
徐問青利落地安排好接下來的行程。
徐舟望快速點頭,“好。”
......
徐舟望的手指叩緊暖爐,在心裡暗暗為徐問青和程少亭擔憂。
希望他們倆能順利返京。
鹹陽城,徐舟望的馬車已經離開約莫小半個時辰後,範策終于意識到哪裡不對。
他神色一凜,暗罵一聲,随後拽過骅骝馬的缰繩翻身坐在馬鞍上,雙腿一夾馬肚,朝着與徐舟望相反的方向——鹹陽城外奔去。
依徐問青的頭腦,怎麼可能在知道廣甯王行程暴露的情況下還随他一起回京。
馬背上的範策神色懊惱,他快馬加鞭,想趕在徐問青之前到達西京。
而此時,在徐舟望的有意拖延下,徐問青和程少亭已經到達西京城内。
他與程少亭換了裝束,在霍蕭的接應下下榻在一間商賈的别院。
“臣霍蕭,見過三殿下。”
霍蕭見到徐問青便行跪拜禮。
馬背上的徐問青輕巧地落在地上,他并不驚訝,反而還能與霍蕭打趣。
“霍統領,揚州一别,沒想到這麼快就見面了。”
霍蕭心髒一緊,把頭埋得更低。
不是他不敢露面,是他害怕自己過早坦明身份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畢竟範策和平津王一直在暗中調查他的下落,他也是逼不得已才埋名隐姓至今才來找三殿下。
“臣之罪...”
徐問青輕笑,兀自走進屋内,留霍蕭跪在寒風中淩亂。
“跟你開玩笑呢,别這麼緊張。”
霍蕭腦子空白了一瞬間。
三殿下何時會開這樣的笑話了,他之前不是一向活的像九重天上的神仙,矜貴淡漠,萬事都無法入他的眼嗎?
霍蕭起身,拍去衣袍的塵土,他失笑,跟着徐問青進屋。
“三殿下,您真是跟以前不一樣了。”
徐問青捏着杯盞倒水潤喉,他聞言饒有興緻地擡眼看向霍蕭,“何以見得?”
霍蕭見徐問青沒有以前的皇子架子,也不免放松身體,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殿下之前,是不會開玩笑的。是非對錯一向看的很清楚,任何事情都要做到最好,如今反倒活的自在了,更有煙火氣兒了。”
徐問青低眸看着杯盞,他抿了一口杯中微涼的水,輕輕挑起眉梢。
三年前的徐問青是不會用這樣劣質的器皿,也不會對臣下開玩笑。
不,或許說,他并不是從不染纖塵的神壇上走下來了,而是将那虛無的身份和名利都視作雲煙。
有人身份尊貴卻心思肮髒,有人清貧寥落卻一生坦誠熱烈。
他隻是看到了衆生而已。
三皇子徐問青的這個身份曾經束縛了他很久,天下人看到他肆意潇灑,可這些恰恰成為他的牢籠。因為生來便肩負許多人的期望,所以一切都要做到完美。
可這些自從他遷居揚州起,便都不足為外人道。
他輕籲一口氣,複擡頭看向霍蕭。
“霍統領,萬事,等我回到朝堂之後再說。”
霍蕭知道徐問青現在有很多瑣事需要處理,不便談論舊案。從他踏入皇城的這一刻起,幾方勢力暗流湧動,都在盯着他的下一步動作。
“三殿下,臣不得不提醒您,此番回京定會十分危險,您将要面對比六年前更加棘手的局面,一步錯,就有可能萬劫不複。”
霍蕭思索再三,還是将自己的囑托說出口。如今的朝堂比起六年前形式更為複雜嚴峻,權臣當道,這個爛攤子沒有那麼好處理。
徐問青聽罷隻是一笑,他把玩着手中的杯盞,指尖似乎是敲了敲。
“霍統領,我回來是抱着必勝的心。”
霍蕭盯着他,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那殷丞相家的小姐呢?”
徐問青的手一頓,他将杯盞擱在桌子上,玩味地瞧着霍蕭。
“霍統領倒是很了解我。”
霍蕭呼吸一滞,不好,說漏嘴了!
他轉身想跑,卻聽到徐問青溫和的聲音,“她想推翻舊制,開先河,就一定會流血、會受傷,會被朝臣群起而攻之。她隻有排除萬難,将所有反對的人和聲音踩在腳下,才能穩穩地站在這個朝堂上。”
徐問青眼神疏懶,他支着下颚,席坐在堂前。
這屋内采光昏沉,緻使他的面容也明明滅滅,讓人看不真切。
“她應該同他們一樣深陷泥潭,然後不擇手段地往上爬。”
徐問青輕聲道。
穩坐高台,孤芳自賞。
低頭衆生,塵世紛亂。
他的玉輕勢必要走上一條坎坷難平的道路,而他要做的,就是把劍遞到她的手裡。
神佛不懼,百無禁忌。
霍蕭的腳步在原地停下許久,緩了片刻才消化下這些話。
世間男兒面對心愛的女子,恨不得鑄金屋以藏之。隻有他們的三殿下說,要讓她同他們一樣變得心狠手辣,要她為了權勢不顧一切,将與她敵對之人盡踩腳下。
末了,他大笑一聲,拜三殿下。
“三殿下,您還真是,令在下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