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靜鬧的轟轟烈烈,徐祁安終于坐不住了。
他的鎏金請帖送至殷從容下榻的客棧,那折子沾染着蘭花的熏香,殷從容撚着那張帖子,眼睫低垂,似乎在想什麼。
“他究竟在打什麼主意,這個時候了居然還有心思遞請帖。”
崔宜君想不明白,他現在處在風口浪尖上,為什麼還要如此招搖地給殷從容遞帖子。
“他當然有心思,如果不出意外,他應該是給汴梁城所有有頭有臉的人都遞了帖子。”
現在他需要的就是一場能夠止住流言自證清白的機會,而顯然,這場宴會就是他給自己搭的戲台。
“你要去赴宴嗎?”
殷從容脖頸的淤痕消散不少,可昨日種種依舊讓他擔心。
元一也不贊成殷從容前去赴宴,在他的府裡,是死是活可都難預料的緊。
“當然要去,不僅去,還要風光出席,要讓汴梁城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們去了。”
殷從容阖上禮貼,她敲着桌沿,眉眼溫潤。
平津王想在她身上做文章,如果她不出席,這出戲又唱給誰看呢?
翌日,殷從容一身月白青蔥色绫棉裙,外穿栗色貂皮襖,赤紅貂裘下露出一雙小巧的錦繡鞋頭。
今日這宴是她獨身一人前來,還刻意比請柬上的時辰晚到一刻鐘,甫一入府便吸引衆人的目光。
彼時,楊應缇正坐在回廊上跟池塘裡的錦鯉魚大眼瞪小眼,眼尖的看見殷從容纖細的身姿便迎上去。
“從容!你也來了!”
“應缇,好久不見。”
殷從容挽着她的手,兩人一道往内走。
“我就知道你已經到了汴梁,隻是父親不允許我出門,否則我肯定去找你。”
她一見殷從容便開始倒苦水,若非平津王給楊家遞請柬,她爹肯定還要關她幾日。
殷從容一心二用,她一面觀察平津王府的布局,一面在心裡分析今日赴宴的賓客都有誰。
平津王府穿過前院的正門,往後是人工建造的假山和湖泊,湖泊周圍回廊環繞,一處小橋通向假山内部。
新年方過還未開春,可這廊橋上卻擺滿迎春花,姹紫嫣紅格外惹人注目。
“這花估摸着得提前一月放到暖房中催熟,平津王殿下還真是大手筆。”
楊應缇方才進府便發現這花不是冬季時令的植物。
“對了,崔宜君呢?他沒有一起來汴梁嗎?”
楊應缇此時才注意到今日是殷從容一人赴宴。
殷從容在心裡構建出平津王府的大緻布局,抽出神來回楊應缇的話。
“他在暗處。”
楊應缇了然地點頭,開始給殷從容介紹今日到場的賓客。
“平津王的請帖上雖寫的是邀衆人賞花,但今日來的賓客都是汴梁城的官家子女,名望氏族,還有部分富貴商賈,想必大家也是聽到城中傳聞,想來湊一湊熱鬧。”
她話音剛落,打遠處傳來一聲高喊。
“平津王到——”
男子一身彈花暗紋棉服,外着墨色大氅。沉重莊嚴的衣着色彩間,唯有腰間綴的一塊白玉佩格外風雅。
這是殷從容第三次見到徐祁安。
第一次,在八年前的中秋家宴,她跟着父親進宮,看到徐祁安和皇帝痛飲。
第二次,幾日前的客棧廂房她差點死在他手下。
第三次,便是今日。
“拜見平津王殿下。”
衆人齊聲見禮,殷從容和楊應缇也隐在人群中俯身。
“諸位不必多禮。大家也是汴梁城中有身份臉面的貴人,想必也聽到近日的不實傳聞。邀請各位不僅僅是為了證明平津王府并無異心,也請大家給本王做個見證,今日王府迎客,各處門院皆不落鎖,今日便請諸位在平津王府自便,後院設有茶水點心,諸君乘興而來,還望盡興而歸。”
他立于台階之上,身姿修長,一雙含笑的眼掃過衆人。
可殷從容卻覺得,他的眼中沒有半分情緒,涼薄而狠厲,他隻是擅于僞裝罷了。
下方賓客低聲私語,不過一會兒便三三兩兩的結伴而遊,殷從容本與楊應缇同行,可中途來了個婦人說自己孩子許是吃壞了東西肚子痛,便把她叫走了。
此刻,許多陌生的賓客從她身邊經過,她随着人潮,竟無意走進了假山。
平津王府的景象宏大,那四面環廊足足能讓人繞三刻鐘,假山則建造的頗為逼真,内部石塊堆疊,稍不留心便容易走岔路,然後被困在這一模一樣的洞内。
“殷家的小姑娘。”
一聲低沉的男音響起,殷從容瞬間繃緊神經。
她捏着裘衣,長睫微顫,不着痕迹地退了小半步,遂轉身,提起溫和的淺笑。
“平津王。”
“怎麼樣,本王這王府的景色可還入的了你的眼。”
他一人,指尖還撚着一根銀針。
殷從容幾乎是下意識的往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