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今天,她在多寶閣門前下馬車時,馬兒突然受驚,她整個人從車轅上跌落下來。
本以為必死無疑,卻不料落進一個溫暖的懷抱,她當時吓得手腳發軟,大腦一片空白,突然響在她耳邊的溫潤男聲猶如天籁,溫柔地拂去她滿心的惶恐不安。
那個男子救了她之後,還體貼的讓出自己的馬車将她和容斓安全地送回了府中,阿娘和嬸母出面感謝時,她才知道,救了她的男子竟然是那個自幼體弱多病,甚少露面的瑞王蕭明璋。
從那之後,她不僅在宮中宴會上碰見瑞王,還時不時地收到瑞王送的一些精緻有趣的小玩意兒,時間久了,一顆芳心慢慢淪陷。
然而嫁入瑞王府後沒多久,她偶然和流螢提及驚馬一事,卻發現當時救下她的另有其人。
當時太過混亂,那個男子救下她後一句話沒說就走了,流螢注意力又全都在她身上,因此并沒有看清楚那個男子的模樣,隻以為是瑞王的随從。
經她一問,流螢才恍然回憶起那名男子衣着華貴,氣勢凜然,一點也不像是随從。
而她在聽到瑞王的聲音後,便想當然地将蕭明璋錯認成了救命恩人,因着這份好感在先,她輕易地就對蕭明璋動了真心,以至于後來連累了整個宋家。
一開始蕭明璋就是抱有目的地去接近她,可恨等她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
思及至此,宋雲昭心頭一陣翻江倒海般的難受,手心被指甲戳得生疼。
“小姐,您不舒服嗎?”流螢察覺出她有些不對勁,語氣擔憂地問。
宋雲昭聞聲從前世的回憶中驟然回過神來,感覺到手心有些刺痛,她連忙松開了緊攥着的雙手,搖了搖頭後道:“我沒事。”
她說完後便将頭靠在車壁上,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流螢見狀不再多問。
車廂内一時安靜了下來,與外面繁華熱鬧的街道像是形成了兩個世界。
馬車平穩地行駛了許久,最終在一家店鋪門前停下,宋雲昭的一顆心頓時高高提起,神經緊繃起來。
流螢起身打開前面的兩扇镂空雕花木車門,然後踩着車夫事先擺好的車凳下了馬車。
宋雲昭緊張地閉了閉雙眸,随後深吸一口氣探出自己的身子,右手伸了出去。
流螢站在下面,雙手小心翼翼的扶着主子。
宋雲昭起身出了車廂,整個身子站在車轅上,雙腿不自覺地開始微微顫抖。
這時,原本安靜的駿馬突然嘶鳴了一聲,馬蹄在原地亂踏,帶動着車轅劇烈搖晃,宋雲昭腳下一滑,整個人猛的從上面往下跌。
“小姐!”流螢臉色一變,發出一聲驚呼。
即便是知道自己會毫發無損,宋雲昭依舊吓得臉色蒼白,一雙眼睛緊緊閉住,濃密纖長的睫毛劇烈顫抖着。
如前世一般,她突然腰間一緊,整個人落進一個溫暖寬闊的懷抱,宋雲昭心跳如擂鼓,大腦一片空白,耳邊有聲音在提醒她,這次一定要抓住身邊的人,問問他到底是誰。
直到腳踩在堅實的地面上,宋雲昭雙腿軟得像面條,站都站不住,全身上下唯一的力氣都用在攥住男人衣袖的雙手上。
流螢被這一變故吓得快要哭出來,見宋雲昭被救下來後顫抖着身子上前去扶住她,帶着哭腔的嗓音裡充滿了後怕,“小姐,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宋雲昭卻像是什麼都聽不見一般,雙手執拗地抓住那一截袖子不放,顫抖着聲音道:“多謝恩公救命之恩,不知恩公名諱,家住何方?改日好讓父母登門答謝。”
身邊的流螢聞言這才反應過來,她充滿感激地看向對面的人。
對面的男子身姿修長,高大挺拔,一襲玄色繡雲紋錦袍襯得他氣質冷凝,棱角分明的臉龐上,長眉入鬓,眼眸深邃,似浸在湖底的寒石,清冷淡漠。
流螢觸及到男人的眼神,被那裡面的銳利冷然吓了一跳,下意識移開了目光。
男人視線下移,落在那雙攥着他衣袖不放的柔荑上,如玉的肌膚在日光下白得有些晃眼,他眉頭微蹙,似有些不耐煩。
“舉手之勞,不足挂齒,我還有事,姑娘能不能放手?”
不是前世蕭明璋那般溫暖輕柔的聲音,對面的聲音清冷淡漠,卻格外的悅耳動聽,宋雲昭被他說得臉頰一紅,手心裡漸漸出了一層細汗。
耳邊是人來人往的喧鬧聲,她知道此刻多寶閣門前一定有很多人在看着,一個姑娘家當街拉着男人不放,少不得要被指指點點。
思及至此,宋雲昭羞得都快擡不起頭來,恨不得地上能裂出一道縫,好讓她鑽進去藏起來。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指指點點的聲音傳進男人耳朵裡,他皺緊眉頭正準備用力抽回衣袖時,那雙嫩白的小手突然松開了。
眸中快速閃過一絲訝異,男人看向對面,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豔若海棠的小臉。
對面的少女顫抖着眼睫,嗓音又細又軟,充滿了感激:“對,對不起,我眼睛看不見,我想知道救了我的人是誰。”
男人聞言神情一怔,随後才注意到,那一雙美麗動人的桃花眼裡黑暗一片,不見半點光亮。
少女一臉希冀的看着他,眼尾微微泛了紅,仿佛他若是轉身離去她便要哭出來一般。
男人舒展眉頭,聲音清冷:“傅寒關。”
他說完後便轉身離去,因而沒有看見宋雲昭滿臉震驚的表情。
圍觀的人見男人走後也跟着漸漸散去,宋雲昭卻像是入定了一般,身子僵硬着一動不動,腦海裡嗡的一聲炸開,瞬間白茫茫一片。
傅寒關!
救了她的人竟然是傅寒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