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雲昭面上并無不悅,甚至言笑晏晏體貼道:“嬷嬷有事盡管去辦,我們自行離開就是。”
許嬷嬷聞言知道有些不妥,但也顧不上這些了,向宋雲昭告罪之後便帶着暑雨倉促離開,連那籃子櫻桃都沒顧得上。
人都走後,宋雲昭斂起笑意,蹙眉吩咐流螢道:“你悄悄跟上去看看。”
她總覺得許是與阿梨有關。
“奴婢這就去。”
流螢點頭應下,随後轉身出了門,悄悄跟上許嬷嬷。
……
許嬷嬷一路心急如焚的回到望月閣,早在心裡将夏雲暑雨二人罵了個千百遍,待進了内室看見那半掩的輕紗下一張布滿潮紅的小臉後,更是險些氣背過去。
夏雲六神無主地跪坐在床邊腳踏上,眼眶含淚,看見進來的許嬷嬷就像是見到救星一般。
“嬷嬷,小姐她身子好燙,可怎麼辦呀。”
許嬷嬷健步上前狠狠掐了她幾下,恨鐵不成鋼道:“哭,就知道哭,還不快滾去讓下人套馬車進城請大夫。”
夏雲被掐了也不敢躲,聽了許嬷嬷的吩咐後連忙起身抹着眼淚往外跑。
許嬷嬷坐到床邊,俯身探手去摸阿梨的額頭,待摸到一手燙熱時頓時心頭一沉。
床上的人兒燒得雙頰泛着潮紅,雙眸緊閉,如蝶翼般濃密的睫毛輕輕顫抖着,她像是有些難受,不斷搖着頭,嘴裡喃喃叫着“哥哥”。
許嬷嬷轉身吩咐暑雨道:“我記着來别莊前備了好些散熱貼帶過來,你快去找出來。”
暑雨心裡慌得要命,聽到吩咐後連忙去翻箱籠,隻是翻了半天也找不到,急得眼眶漸漸泛了紅。
許嬷嬷見狀氣得狠罵了一句,随後去幫着一起找。
許是兩人動靜太大,床上的阿梨被吵醒,睜開一雙霧氣朦胧的雙眼,烏黑的眼珠轉了轉,她起身便要掀開被子下床。
許嬷嬷不經意間瞥見,連忙上前又将她按躺回去,“你又起來添亂做什麼,還嫌不夠亂嗎!”
阿梨眨了眨有些泛着紅的眸子,嗓音幹澀道:“我想去找神女姐姐。”
神女姐姐說好了今天要來找自己玩的,可是她沒有來,阿梨有些難過。
許嬷嬷用薄被給她裹住,口中斥道:“都燒成這樣了還去找她,她一個瞎子能給你治病麼?”
一個比一個不省心,許嬷嬷臉色難看到極點,轉臉就朝着暑雨破口大罵:“你的記性被吃到狗肚子裡了?當初自己整理的箱籠自己想不起來放哪兒去了?”
劈頭蓋臉的一頓罵,暑雨又是心慌又是委屈,箱子那麼多,又過去了這麼久,她怎麼能記起來散熱貼被放哪去了。
擦了擦臉上的淚,暑雨正準備去翻下一個大箱子時,眼角餘光瞥見一截淡綠色的裙擺進了屋。
“許嬷嬷。”
流螢寒着一張小臉進了屋,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床邊一臉驚訝的看向她的許嬷嬷,“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侮辱我們家小姐。”
她一路跟過來貼在窗邊聽了一會,發現是阿梨小姐生病了以後正準備去向自家小姐禀報,哪曾想到這個老婆子竟敢對小姐不敬。
許嬷嬷聞言心中一慌,布滿皺紋的臉上硬生生擠出一抹笑來,正準備解釋時,阿梨卻掙脫開她的手,從床上坐了起來,一臉渴望地看向流螢。
流螢心疼阿梨,知道她在找誰,連忙道:“阿梨小姐别急,奴婢這就去請我家小姐過來。”
她說完後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許嬷嬷,然後轉身跑去客廳見宋雲昭。
宋雲昭聽聞阿梨燒得厲害,想到之前來别莊時,阿娘給自己備下的散熱貼和幾包退燒的藥材,連忙吩咐輕羅去取過來。
輕羅應下,轉身快步往别莊去。
流螢扶着宋雲昭急忙忙往阿梨住的院落走去,路上趁機說了望月閣裡混亂的情形,末了才氣憤道:“許嬷嬷不僅對小姐你不敬,且對阿梨小姐也态度輕慢,一點規矩都沒有,也就是欺負阿梨小姐什麼都不懂。”
宋雲昭先前便覺得阿梨身邊伺候的人不盡心,否則也不會讓阿梨一個人偷溜出來,被那群孩子們欺負。
還有方才,日上三竿主子不起,竟沒有一個丫鬟進屋去看看,直到現在才發現是發了熱。
經流螢這麼一說,更證明了是下人的失職。
她們主仆二人到了望月閣時,暑雨已經找到了散熱貼給阿梨敷上了。
阿梨乖乖地躺在床上,不哭也不鬧,待看見進來的宋雲昭時,通紅的小臉上露出歡欣的笑容,“神女姐姐。”
沙啞的聲音裡充滿了喜悅,宋雲昭聽得心一酸,她被扶到床邊坐下後,一隻熱乎乎的小手很快便伸過來握住她的。
“涼涼的,好舒服。”阿梨摸了摸宋雲昭柔軟的手,随後将自己另外一隻手也伸了過來。
宋雲昭用雙手将她伸過來的兩隻小手包裹住,觸及到那異于常人的體溫時,有些心疼。
“去請大夫了沒?”
許嬷嬷心中惴惴的站在一旁,正愁沒有機會向宋雲昭請罪,聽了她的問話後連忙觍着臉道:“夏雲已經派人去請了。”
這裡距京城雖然近,但一來一回估計還得有一段時間,宋雲昭握着阿梨的手放柔了聲音安慰道:“阿梨乖,再忍忍,等下輕羅就把藥取來了。”
當初來别莊,阿娘替她準備了許多藥材,消暑的,治蚊蟲叮咬的,退燒的等等有備無患,今天正好用上了。
阿梨點點頭,神情乖巧道:“神女姐姐陪着阿梨。”
宋雲昭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下來,“好,姐姐陪着阿梨。”
阿梨咧開小嘴,開心地笑了。
這時,門口光線一暗,許嬷嬷擡頭看去,是回來的夏雲,隻是她臉色慘白如紙,泛紅的眼睛裡充滿了驚懼。
許嬷嬷的目光凝住在夏雲身後那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子上,猝不及防對上一雙深邃冷冽的黑眸。
進來的男人身形修長,挺拔如松,五官俊美無俦,一雙烏眸如潭底寒石,冷意沉沉,一身玄色直襯得他氣質冷凝,冰冷肅殺。
宋雲昭敏銳地聽見一道沉穩有力的腳步聲,接着耳邊突然響起流螢的驚呼聲:“傅将軍!”
傅将軍?
傅寒關?
腳步聲在她面前停下,宋雲昭莫名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威壓,她下意識地站起身往後退了退。
傅寒關瞥了一眼旁邊那布滿震驚的明豔小臉,随後撩開衣擺坐在宋雲昭方才坐過的位置。
一隻骨節修長的大手探上阿梨滾燙的臉頰,阿梨眸光亮了亮,隻是嗓音怯怯的,“哥哥。”
哥哥?
一臉震驚的流螢看向同樣一臉震驚的宋雲昭。
傅寒關竟然是阿梨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