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知指了指下面,靈識傳話道:“下面是張治師弟。”
“誰?”
“和馮扶風一起進城的内門師弟。”
“那我們找到他了!”鐘玙對這個人一點印象也沒有,不過季明知一向見人過目不忘,肯定沒錯。
鐘玙想直接下去将張治帶回來,卻無法靠近角鬥場半分,她摸着一層無形的壁,疑惑道:“結界?”
看台之下的光景又是另一番模樣,這位張治極不情願地站在角鬥場上,他對面是個稚嫩少年,年紀應該很小,身高還沒他一半高。
那小孩手裡緊緊攥着塊削尖的木頭塊,鼓足了勇氣大喊着沖向張治,張治連忙把他的頭按住。小孩胡亂揮舞着手臂,卻未能傷對方分毫。
這場如同鬧劇般的比鬥僵持了好一會,那孩子筋疲力盡,不知怎地哭了起來,随後出其不意地将尖端朝向自己。
張治連忙用腳一掃,把他絆倒,木頭脫手。他剛松了口氣,那小孩的身體卻在消散,身上明明沒有任何傷口,卻漸漸地消失不見,隻留下一錠金子,哐當一下掉在地上。
太詭異了,張治害怕地後退兩步,然而台上已經有人如脫缰野馬般沖上去搶奪金塊,搶到後人群又一哄而散。
鐘玙看得眉頭緊鎖,猛然間擡頭時卻在上面觀台上恍惚看到那小孩的身影。她立刻追過去,覺出一絲蹊跷,那小孩眼神空洞,像是失去了靈魂的木偶,隻重複着呐喊助威的行為。
季明知也緊跟在後面,發覺不對用鑒靈符探去,道:“三魂七魄隻剩下一魂了。”
他們朝周圍四處看熱鬧的人群望去,四周看似有這麼多人,裡面竟然沒有一個真正清醒的人。他們重複着生前的某個動作,淪為一個個不人不鬼的幽魂。
張治戰戰兢兢地從角鬥場上爬出來,遠遠看見季明知,激動得摔了好幾個跟頭,跌跌撞撞跑到他面前,嗚咽道:“行淵師兄,我沒想的,他,我,為什麼會這樣?”
季明知按着他的肩膀,什麼也沒有說。
他說得語無倫次,就忽然号啕大哭起來,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他們靈活地穿過那些幽魂,小心窺視着新來的這一大群人。
鐘玙對那些嬉皮笑臉的回過一道目光,他們便裝也不裝了,一個弓背塌肩的油皮出來道:“新來的活人,不懂規矩吧?”
葉依依躲到鐘玙身後,季明知攤手擋在他們面前道:“願聽教誨。”
“這裡是黃金角,要想從這出去,就得上台赢十次,或者賭赢千金才行。看見黃金台上那石頭上面的名字沒有,黃金角會随機挑選兩個人上去角鬥,要是赢了,金子就是你的了;要是輸了,那就,啧,生不如死。”
“如果拿着一錠金子在黃金台正上方的賭場裡押赢,也可以得到金子。”他昂着脖子,滑稽得像一隻狐假虎威試圖模仿鵝的公鴨,嗓音高亢刺耳,“比如小爺我,已經賭赢過九場了。”
鐘玙嫌棄地問道:“你們難道不怕被挑上去嗎?”
他把脖子縮回來:“怎麼不怕,但你就說這年頭,在哪不都是爛命一條?等老子我掙了錢出去,也買個官當當,看誰不爽就踩平他家哈哈哈。”
他陷進自己的美夢裡,身旁人也見怪不怪。這人早就忘記了,自己的家也是這麼被毀掉的。
那油皮想着以後,全然沒有發現周圍的變化,直到對面傳來一聲大喝,才發現自己竟然站在角鬥場上。來不及反應,他的頭第一次正視看着自己的身子,親眼看見自己慢慢化為十三錠金子。他想尖叫,就發現根本發不出聲音。金子碰撞發出悅耳的撞擊聲,卻讓人不寒而栗。
最後他不甘心地睜大眼,不肯閉上。
這一切對于台上的人來說也太過突然,季明知皺着眉,望向黃金台上慢慢被抹去的名字,指尖發力,緊緊握成拳頭。
他悄聲問張治:“其他人呢?”
張治隻是哭着搖頭,葉依依柔聲細語地勸慰他,最終他才道:“死了,都死了,隻有明羿師兄,他去了下一層。”
他的情緒看起來已經快要崩潰了,衆人手忙腳亂,幾雙手同時拍上他單薄的脊背,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
張治撲倒在地上,悔恨地哭着喃喃道:“我們不該來這裡,我不該的……”
塗山衍忽然道:“行淵師兄,你快看黃金台。”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低頭看向黃金,隻見那巨石上面的名字赫然變成了——鐘玙、季明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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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玙與季明知站在角鬥場的對立角上。鐘玙下意識拔劍欲劈開這結界,劍招卻直直沖着季明知而去。急得段韫在上面破音大喊:“鐘玙!你想害死行淵嗎?”
季明知還沒有動作,鐘玙已經飛至半空,徒手捏碎了劍氣。季明知連忙捉住她的手,劍氣劃出一道深深的口子,他滿臉愠色。
鐘玙無辜地擡頭,解釋道:“師兄,我沒想傷你,這裡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