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莫名的陰風刮來,風裡夾雜着悅耳如金器的撞擊聲,一個威嚴的女聲同時響起:“六貴,你不想活了?”
牛角人失去剛剛的蠻橫粗暴,跪在地上低聲下氣懇求道:“主上,我是被奸人所害,這,這非我所願啊。”
女聲頓了頓,聲音變得不耐煩:“你我初見時,你便與我說你是被奸人所害,要改天換地,開了這黃金角;我的人死在你這黃金角上時,你也說是奸人所害,我也信了你;如今你把我困在你制定的規矩裡,還是和我說是奸人所害?”
“是我放肆你太久,竟把我當傻子了嗎?”
牛角人四肢伏地,瑟瑟發抖:“還請樓主相信我,這回是真的。”
樓主的聲音慢悠悠地重複道:“這回是真的?”
下一秒,牛頭人顫抖不已的身軀也慢慢化作成堆的金子,甚至連一滴血都沒有看見,看台上原本看熱鬧的人慌忙奮不顧身地跳下台來,争前恐後地搶奪散發惡臭的金子。
樓主輕笑了一聲,冰冷的聲音響徹黃金場的各個角落:“守樓人暫空,恭喜大家通往下一層。希望我們,後會有期。”
最後一句她說得很輕,拖着語氣意猶未盡,像是别有深意。
黃金角的中心鬥場拔地而起,轟隆隆地向上去,看台上的人還在猶豫的人慌不擇路地跳過去,一群人各自抱緊自己懷裡的金子挨在一塊。
季明知他們也跳到中間的平台上,鐘玙擔心地拿出司源流給的藥丸,強迫季明知吃下。
季明知無奈地笑笑,竟然還有空打趣道:“吃了這個不會傷得更重吧?”
他嘴裡都是血腥味,不知道在逞強什麼,鐘玙二話不說就強塞了下去。風聲漸嘯,溫度急劇下降,寒意刺骨中,季明知悄悄拉緊鐘玙的手。
所有人的意識都緊繃着,又慢慢歸于虛無,最終在某一刻忽然斷了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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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玙醒來時,被一隻溫熱的手緊緊抓住不放。
她下意識喊道:“師兄?”
季明知沒有反應,鐘玙又四下張望,發現隻有他們兩人,便肆無忌憚地推醒他:“季明知!太陽曬屁股了,起床了!!”
季明知悠悠轉醒,這裡卻如她所說,明亮的陽光打在他們身上,然而感受不到一絲溫暖。他呆呆的,眼神放空望着她,又仿佛在透過自己看着遠方。
鐘玙大力搖搖他,讓他沒法思考,憂心忡忡地問道:“季明知,你不會真的傻了吧啊!!”
鐘玙想起來,胖子隻和自己發毒誓保證這藥藥不死人,也沒說變不變傻來着。
真該死啊,死胖子害人不淺!
季明知笑了笑,按住她的動作讓眼前的人不再搖晃,但他的意識并沒有完全清醒,于是把臉湊到鐘玙旁邊,壓低聲線溫和笑道:“阿玙莫怕,隻要你在我身邊,沒有任何幻境能夠打敗我。”
即使這張臉已經看了這麼多年,鐘玙還是被那笑容晃得微怔片刻,定了定又清醒過來,沒想到季明知竟然學會了用美色混淆視聽,卡殼幾秒道:“季明知你…你沒事早說啊!我們現在怎麼辦啊,既丢了張治,又找不到明羿,要是扶風師兄知道會兇死我們的!”
季明知的笑容淡了淡:“馮塵對你很兇嗎?”
鐘玙敲了敲他的腦門,莫名其妙道:“說什麼傻話,自然不是那個意思,但我們既然答應了馮師兄,就必須得安全地把人帶出去吧。”
季明知沉思了一會,手指無意識地纏繞,緩緩道:“陰陽相生,道法自然,我想黃金樓既然能将一切包括人都化為黃金,那必一定有辦法讓人恢複如初。”
鐘玙沒理他。
季明知奇怪地看着她,視線不自覺地跟着她向下飄忽,然後看見自己的指尖纏繞着她的黑發,對面的人淡定道:“季明知,你長膽子了呀。”
季明知的手一頓,連忙彈起來道歉。
好在鐘玙并不在意他這些無意識的舉動,她抻了抻筋骨,拉着他走出這個隻能淺淺遮住飄雪的山洞。
風雪已經停住了,陽光明亮,氣息清新,遠處的雪山山身漸漸明了。她目光清明,望着皚皚白雪覆蓋的山尖:“這一層的守樓人定的又是什麼狗屁規矩?”
季明知馬上制止道:“修仙弟子不得随意說粗話。”
鐘玙拉了個鬼臉,嘀咕道:“明明長老們平時比我們更喜歡說。”
大概是背後說人壞話有些心虛,鐘玙覺得大地仿佛都在隐隐斥責她的大逆不道。下一瞬,她便失足跌了下去,連同無數細小的雪花,簌簌地順着滾落至山勢更低的位置。
季明知踩着為安,把她從半山腰撈了起來。鐘玙呸呸兩口冰碴,眉梢上都是碎冰,問道:“什麼東西?”
季明知帶着她離遠了些,才凝重道:“是雪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