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鐘玙才悠悠醒來。她睡得很踏實,一整晚都沒有做夢。一隻雪白的兔子在被窩裡依偎着她,粉鼻子,紅眼睛,長耳朵上有個小豁口,也在酣睡。
遠一點的地方是段韫,他似乎傷很重,傷口包紮處還有幹涸的血迹,眉頭緊鎖,還陷在噩夢中沒有醒來。葉依依則靠着牆角睡着了,手邊放着一碗涼透了的水。
屋外,許多遊魂仍然固執地守在原地,失去意識和記憶,隻是不斷重複一個動作。馮塵和季明知還在試圖挽回他們的一縷生機,但隻是徒勞。
更多人不知所蹤,之前在那個虛幻書海中見過的寒嶼,鐘玙在外面找了一圈都沒有找着。
不過她看見了季明知的背影——他正在收集附着在黃金上殘留的魂魄神識,以重聚他們的肉身。
腦中的九筒突然活過來,叽叽喳喳沒完沒了。它看着全線飄紅的好感度,震驚又不解,一時間不知道莫名其妙被屏蔽這件事情究竟是憂是喜。
鐘玙想起來昏過去前最後看見他身上的魔氣,擔心九筒也看見了,于是伸手去抓他烏黑的頭發,季明知回頭扶住她:“阿玙,你醒了。”
鐘玙仰着頭看他,有點恍如隔世的感覺,昨天的記憶仿佛隻是自己的一場夢般,于是又伸手去摸他的唇。
他一定沒有休息好,唇瓣又幹又白。
這舉動雖然很冒犯,九筒的尖叫聲在此時聽起來似乎無助更多,但鐘玙不依不饒地盯着他不放。
幾秒後,季明知避開了鐘玙的目光,低頭握住她收回的手,從芥子袋裡拿出水囊給她:“師妹,喝點水。”
鐘玙這才有點真實的感覺,看來真的是自己當時的幻覺。還好他沒有被魔氣侵染,否則祛除魔氣相當麻煩。
她伸出手腕在他面前搖了搖,道:“師兄,你看這個。”
季明知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皓白細嫩的手腕,強行遏制住自己心底滋生的魔念,道:“鎏金稱。”
鐘玙果然被轉移了注意,訝然道:“師兄好厲害,這你都認識?”
季明知淺笑着點點頭:“書上有,能夠點石成金,但一直以來隻是個傳說。”
鐘玙又闆着臉道:“是真的,我親眼見到了。不過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想一想,怎樣才能點金成石。”
馮塵從不遠處走來,對鐘玙颔首道:“守樂你怎麼樣了?”
鐘玙禮貌地笑道:“好多了。”
她想起了什麼,摸向自己腰側,摸出一個香囊。
這是她當初送給那隻公雞的香囊,趁他對着自己一心一意灌輸油言渣語的時候,鐘玙悄眯眯地又拿了回來。她打開香囊,解開幻形咒,一隻光着屁股的人參精掉落在地。
它用葉子捂着自己,呸了兩口嘴裡的香料,剛想說些什麼,卻看見三個人圍着自己,又萎蔫下去。
馮塵盯了片刻道:“好肥碩的……千年人參?”
人參精愕然,這人看着儀表堂堂,怎麼這樣沒禮貌,還評頭論足的?
那個沒禮貌的人繼續道:“人參大補,可以用來炖湯給傷員喝。”
人參精大驚道:“沒有沒有,還差一年,現在吃我不劃算的。”
它别别扭扭地躲到鐘玙身後,扭着肥大的肉質根試圖躲避:“你說過要保護我的。”
鐘玙抓住它,大大方方地展示道:“不要你的命,就讓你泡個澡,要你的洗澡水不過分吧?”
人參精用嫌惡猙獰的表情嘤嘤嘤道:“咦~變态!萬惡的人族!”
它哭着被馮塵帶去泡澡了。
鐘玙還在琢磨這鎏金稱,怎麼看這也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金镯,那隻黑熊精是怎樣恢複法寶原本模樣的呢?
鐘玙摩挲着金镯,指尖一麻,不慎被上面的細刺紮傷。季明知立即翻過她的手看,歎口氣什麼也沒說,但鐘玙卻因此感到心虛。
被滴血的金镯卻忽然發出一陣一陣的金光,飛到半空中,鐘玙擡頭一看,它已經變成了鎏金秤的模樣。
季明知也驚訝道:“看來這法器重新認主了。”
鐘玙手向前探了探,鎏金稱果然又收回她手心中。
季明知忽然激動地說:“鎏金稱左手為願,右手為籌。如果我們用逆轉符,也許可以反過來。”
鐘玙說好,把水囊遞給他,催促道:“喝水,寫得快。”
–
鐘玙站在廢墟之上,用靈力催動鎏金稱,在逆轉符的加持下,黃金城裡鮮明耀眼的一切漸漸消散,那些原地遊蕩的虛幻身影重新長出有溫度的血肉。
即使鐘玙耗空了自己所有靈力,卻始終還是差一點。
差一點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