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對峙很快被遠處的一陣靈力波動打斷，客棧的牆被硬生生地撞出一個人的形狀，一個清脆甜美的聲音從牆壁後傳來：“守樂，行淵！”

鐘玙看着她以及跟在她身後的男人，疑惑道：“安安師姐？司胖子？”

安紫長高了不少，但在黃金樓走了一遭，鐘玙第一反應不是驚喜，而是驚吓。這一而再再而三的巧合，讓她心生警惕，拉着季明知小聲道：“她們是幻覺還是……”

耳力極佳的司源流幽幽在她耳邊怨道：“守樂，你如今也見色忘友，竟然連我們都懷疑！”

季明知向她略略點點頭，示意他們并非幻覺，她才放心下來，但還是有些不解：“你們怎麼來了？”

司源流肅了肅表情，朗聲道：“奉掌門令，與你們會合前往戚國，解決鬧鬼之事。”

掌門令乃清鹇派最高指令，若非緊急要事，不得發出。鐘玙聞言一怔，奇怪道：“不用先回清鹇山嗎？”

安紫眨眨眼，愣着重複道：“可是長老讓我們找到你們後即刻動身。此乃掌門令，掌門說，違令者要按門規處置。”

“看來道長們有要事要忙，那孤也就不強留各位了。”太叔俊擺了擺手，所有侍衛便撤出狹窄的客棧。

鐘玙望着他火速離去的背影，感覺有些莫名其妙。這個嚣張跋扈的少年在這裡為難這麼久，剛剛明明死活不讓他們離開，為什麼一見到安紫他們，忽然就松了口？

他若不是有什麼大病，那便是有什麼陰謀陷阱在等着他們。

無論她怎麼逼問，九筒始終在她識海中裝聾作啞。

葉依依拉着鐘玙的胳膊，怯生生地問道：“師姐，那我們去戚國？”

鐘玙沒有立即回答，側身看了眼季明知。隻見他目光如炬，面朝南方，仿佛透過連綿的山脈望見千裡之外的清鹇山，他思考一陣後沉沉道：“我要回一趟清鹇山。”

司源流撓頭道：“可是掌門讓我們即刻動身去——”

馮塵與季明知對視片刻，察覺到他的決絕，冷淡道：“他回去，我們去戚國。”

阿蕪畏毫不猶豫地站在季明知的身後，畏畏縮縮地讨好道：“季道長，我可以跟着你嗎？”

季明知沒有說話，算是默許。

鐘玙放心不下，揮開阿蕪的手，擔憂地看着季明知。

他都帶着阿蕪了！

然而季明知幽黑的眸子反常地回避着鐘玙的目光，道：“師妹…不是要去戚國嗎？”

狗行淵，你完蛋了。

鐘玙失望地拂袖，咬牙假笑道：“自、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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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鹇派上雲霧缭繞，小雨淅淅瀝瀝下個沒完沒了，季明知跪在扶世堂門前青磚上已經整整三個時辰了。

一個青衣弟子出來，拱手彎腰，道：“行淵師兄，你有意違抗掌門令，掌門他不願見你，請你自去領罰。”

季明知眼睫被雨打濕，細細的雨珠順着彎翹的睫毛流進眼眶，眼尾沾染了絲絲縷縷的朱色。明明沉重酸痛，季明知卻眼都不眨道：“弟子有問，還請師父一見！”

青衣弟子好心勸道：“行淵師兄，掌門正生氣在，你莫要與他對着幹。”

季明知站起身來，拂了拂褶皺浸濕的衣袍。青衣弟子以為他回心轉意，于是準備回禀掌門。卻見季明知指尖旋轉間，一張無形的符咒在雨中閃着金光，乾坤八卦陣将整個扶世堂都籠罩在内。

那小弟子也沒想到向來穩重的季行淵如此大膽，在結界外苦苦哀求道：“師兄三思啊！”

“弟子，隻是想要個答案。”複雜的咒文後是季明知單薄的身影，“師父你明知周國秘境有詐，為何要讓無數弟子白白送命？！”

天下哪有如此巧合之事，如果說前面黃金樓經曆的都是意外，可為什麼那個太叔俊能準确找到并攔住他們？為什麼塗山衍和段韫被不得不去的理由支走？

太叔俊分明是故意守在那裡，放出清鹇派獨有的信号，吸引所有人的注意，然後坐收漁翁之利。而唯一能給他情報做出這樣精密安排的人，季明知能想到的，隻有周逢川。

可是目的是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做？将清鹇派的未來斷送在周國對清鹇派半分好處也沒有，因此也不會有人懷疑到周逢川身上來。

但季明知不放心。

所有人都好奇，在他消失的那幾年裡究竟經曆了什麼。但即便是鐘玙，他也從未透露半分。沒人知道，他一直在歸墟中經曆着一段完全不一樣的人生，反反複複，重演着同樣的悲劇。

從最初的無法接受到後來的麻木無知，季明知總結出了那段人生的詭異之處。無非是憑空冒出一個師妹，處處刷存在感，而他的師妹卻漸漸無人問津，淪為陪襯，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與自信。接着，染上魔氣、失蹤，堕魔，最終死在他的劍下。

一次又一次，他原以為這不過是自己的幻境。可當他回到現實後逐漸發現，盡管現實與幻境有一些細微的差異，但那些人、那些事卻詭異地重合起來。

他的師妹鐘玙依舊像幻境裡那樣善良易騙，每每救人于危難，卻從未得到過任何回報。

葉依依雖然不如幻境裡那般出色，性格也是截然不同，但有一點卻沒變，那幾個讨厭的人依舊糾纏在她們身邊。

在幻境中，鐘玙在秘境中擅自離隊。當他找到她時，不知何故她滿身是傷。後來迫于情勢所逼，他那時不得已将鐘玙留在清鹇派養傷。可等他再回來時，卻隻得到了鐘玙身染魔氣忤逆師長、叛變魔族被重罰幽閉的消息。他還來不及将師妹救出來，又聽說她被魔族所救，自此失去音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