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季明知與她熟悉的差不太多,性格還是一樣的溫和,他甚至在如廁的時候還系個帶子讓不安的鐘玙遠遠地拉着。晚上睡覺的時候,鐘玙甚至可以整晚整晚地緊抱着季明知入眠。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少年人害羞的緣故,季明知愈發勤奮修煉,沒過兩年就突破了築基,再也不用有要隔牆被盯着如廁這樣的煩惱。
他突破築基那天,鐘玙很不開心,一整天都沒和季明知說話。季明知太遲鈍,壓根沒有反應到她的情緒,他甚至禦劍踩在為安劍上與鐘玙說話。
鐘玙腮幫氣鼓鼓地的,沒理他。
氣氛漸凝,過了半晌,季明知終于發現了不對勁,他拿着劍疑惑偏頭試圖看她的表情,問道:“師妹你怎麼了?”
“你拿出了為安劍,你就要成為這世上最厲害的人了。”他這樣毫無察覺地問自己,鐘玙眼淚都要流下來了,不滿控訴道。
他們明明是一同練劍一同修習,她真的好嫉妒他。嫉妒得快瘋了。
季明知随手在空中舞動兩下為安劍,不以為意道:“喏,這個呀,我其實沒那麼喜歡劍術,我覺得符咒會更好玩一點。”
“可你拿出來的是為安劍啊!”鐘玙表情雖然沒什麼變化,眼淚卻掉個不停,顯然是被氣哭了。
季明知手足無措地收回劍刃,想了想不知怎麼安慰她,于是生硬地轉移話題道:“晚上吃蜜汁叉燒?”
“要七分瘦三分肥的。”鐘玙嘴比腦子快。
她的眼淚還挂在睫毛上,忽然小臉一沉,拉着他的手急切地問道:“季明知,你怎麼能拿得起這把劍?”
這語氣像他手斷了似的。
季明知笑了笑,拿着為安向後一劃,身後的桃花樹絲毫無損,一息後,花瓣卻忽然間如瀑布雨一樣落下。
鐘玙愣住了。
他怎麼會有……這麼強的劍氣?
季明知仍然在笑,反道:“師妹這是什麼話,我拿不動的話又如何能将它從鹇澗中取出?”
鐘玙按住他手腕處的脈搏,果然經脈暢通無阻塞,脈搏有力,并且越跳越快。
越跳越快?
鐘玙看了一眼季明知,他的臉上忽然升起一絲可疑的紅暈,不自在地把手縮回去,小聲和她說:“師妹,男女授受不親。”
小屁孩懂得還挺多。
鐘玙有一點遺憾他覺悟得太早,因為從那天起,季明知和鐘玙就再也不能抱在一起睡了。
又過了兩年,鐘玙和安紫在某個冬日同時生病。盡管與安紫和司源流的相處中她早就已經放下了戒備,親近了許多,但鐘玙仍然沒能信任司源流到吃他開的藥的地步。
她偷偷吐掉了藥丸。
于是這一年,又隻有安紫成為那個長不大的小孩。
從此,幻境裡的鐘玙開始懼怕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笑起來眯眯眼可是會拿出可怕的藥丸毒死人的三師兄。
司源流表面上一副事不關己吊兒郎當的模樣,拒不承認自己把藥練成毒的事實。但背地裡,他常常一個人望着藥爐發呆。
此後無論安紫對他提出多過分的要求他從來不拒絕,胖如球的身軀也開始迅速消瘦拔高。直到有一年為了安紫的一時興起他爬到鹇澗的懸崖邊上摘初開的石斛花,不小心失足摔了下去,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個月,那種愧疚的心理才稍有緩解。
如果安紫知道司源流想的那些彎彎繞繞一點會給他一拳打醒他。她原先确實有點怨他,但她心思簡單并不記仇,早就放下了這事。使喚司源流一開始也隻覺得好玩,總想看看他的底線在哪裡。
司源流差點丢了命之後,安紫也漸漸安分下來,可她畢竟被寵壞了脾氣,沒事的時候還是愛折騰一下他。不過以司源流常年那副賤脾氣,隻能說,一物降一物。
這裡吵吵鬧鬧,每天都輪番上演不同的故事。鐘玙有時候覺得,她在雲歸峰的日子似乎更貼近于人們所說的家的生活。
也許重要的并不是這個地方,隻要能和師兄師姐們在一起,心裡就會有一塊名為家的地方供她容身。
然而随着年歲增長,鐘玙與季明知反而不複曾經的親密無間。
鐘玙開始對季明知産生一種微妙的情愫,她原以為是她的妒忌心作怪,讓她羨慕、不甘、讨厭,甚至是視他為敵。
于是她日日跟在季明知身後,他練劍她也跟着練,他打坐她也跟着打坐,他偷偷練符術她也……她還真不會。
鐘玙很惱火,區區一個幻境,連季明知都能練劍了,可她活了兩輩子,竟然還是學不會符術這種枯燥乏味的玩意。
都說符術最煩了!
而現在,鐘玙正躲在草叢裡看季明知偷練符術。這一世,季明知因拔出了為安劍,又修為出衆,于是周逢川特别留心他的劍術進展。他不滿其對符術的執着,反複叮囑季明知專注于劍道才能大成,浪費太多時間于符術鑽研上反而對修為無益。
可季明知練符術的時候與劍術不同,意氣風發的少年眼神裡迸發出别樣的光芒,透着一股獨屬于他一人的執着,也許那感覺與她執劍的感覺是一樣的。
鐘玙有些發愁,季明知明明更愛符術,何必又要強行将他困在為安劍所畫的牢籠裡呢?
也不知道季明知在研究了什麼,隻見他兩隻手上下翻飛,做出漂亮但略顯生澀的結印動作,腳下的靈植忽然就郁郁青青地蔥茏向上生長,将他的身影被層層植被包裹,直到完全看不見。
鐘玙睜大了眼,生怕季明知被困在裡面,立即持劍沖了過去。她的木劍還砍不動這些粗壯的靈植,着急地直接用手去扒,一個不慎就被靈植一并吞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