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眼前這個世界的景象不再扭曲變形的時候，鐘玙四處看了看，發現這裡異常熟悉——自己正站在清鹇山門口。

順着山門向上有無數階梯，爬上這些階梯後是一處天然瀑布，不大但水很清澈，其下被鵝卵石圍起來，而雲歸峰就在這瀑布後面的左前方。對清鹇山，這裡一花一草一木她都了如指掌。

而現在，她的手也不知道被誰牽在手裡，怪大的一隻手。她仰頭一看，竟然是周逢川那個老登，立即把手抽回來。

等一下，她擦完手又看了自己的手一眼。這雙手仍然髒兮兮的，甚至還捏着一塊髒布。這些都不是重點，重要的是，她為什麼會有怎麼瘦小的連骨骼都沒有發育完全的手？

這個場景她好像有點印象，鐘玙擡頭望去，果然又看到了正在山門口坐在凳子上登記名字的季明知。

他小時候長得就很好看了，臉上還有一點嬰兒肥，鐘玙知道，那是一張很萌很好rua的臉蛋。

鐘玙有些分不清這裡是幻境還是她的夢境。

她隻好先按兵不動，還好周逢川并沒有太在意她，松開她的手徑直向季明知走去。

“明知，這是你的師妹，一會替她刻錄姓名。”

“是，掌門。”

鐘玙直勾勾地盯着認真寫字的季明知，覺得有趣。季明知毫無察覺，直到輪到鐘玙的時候，她正準備豪氣幹雲地說出自己的名字，哪知一張口，忽然傳出了哭聲。

“師妹，你怎麼了？”

“……”别問我，我也不知道。

鐘玙緊閉的嘴巴裡卻隐隐約約傳出回家兩個字。

鐘玙的拳頭硬了，這該死的幻境竟然在重複她的夢境内容。

“師妹，你有姓名嗎？”

“那别人叫你什麼？”

“小魚？哪個魚字？”

“掌門，這位師妹來自哪裡，可有姓氏？”

“他們整個村都是從鐘家莊那邊逃難出來的，許是姓鐘，姓名也不甚重要。明知，日後她便交給你來照顧了。”

鐘玙面無波瀾地聽這段熟悉的對白，有點想笑，但不妨礙自己的眼裡還在大滴大滴地掉眼淚。

“師妹，你有沒有喜歡的東西？”

“師妹，你怎麼不開心呀？”

“師妹，你最想幹的事情是什麼呢？”

“師妹莫怕，魚…玙？不如就叫鐘玙吧，這塊玙就送與師妹，望師妹日後美好如玉，未來可期。”

反正她也說不了話，心裡便默默回答季明知的話。

喜歡什麼東西？季明知算麼？

不開心？誰在這裡聽人嗚哇嗚哇地哭都會不高興吧……哪怕那個人是她自己。

想幹的事情。

鐘玙腦海裡想起幹涸的土地，路過戰場廢墟上的殘肢斷臂以及與親人分離時他們眼中那濃烈缱绻又無奈的不舍。

她頓了頓，忽而認真地說出與夢境中一般無二的答案：“季明知，我想變得很厲害。”

“我要變得很厲害，變成能救全天下的人。”

她的聲音竟然又發出來了，季明知眼裡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他摸摸她的頭，很溫柔地笑道：“好，那就祝我們阿玙昭昭如願。”

這一回的鐘玙的身體沒力氣和季明知走那迤逦山路，與夢中一樣，她趴在季明知并不寬闊的背後，仿佛躺在這世上最舒服的睡榻裡，很快就睡着了。

有人拿着燈靠近她，光源打在她眼上，叽裡咕噜不知道在說什麼，鐘玙不用睜眼看就知道是死胖子那個話痨。她伸手本能驅趕聒噪的來源，卻忽然被一隻微涼的手握住。

那個聲音很輕很輕，卻有點憂慮道：“她發燒了。”

鐘玙心口忽然漏了一拍，有一種非常非常熟悉的感覺。原先以為這是九筒所說的原著情節經曆過的事情，後來卻又發現這裡似乎是根據她夢境編織的幻境。可現在，也許是她入戲太深，她似乎覺得，自己仿佛就是這本狗血小說裡的工具女配，經曆過這裡的一切似的。

她嘲諷的嘴角還未揚起，突然愣住——她記得，她夢見過季明知被一把黑色的劍穿心而過。

她費力地想起夢中細節，最後難以置信地想到本命劍。

這隻是幻境，鐘玙不斷告訴自己。先看看這個歸墟之主究竟耍的什麼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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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玙退燒之後十分黏着季明知，她不相信這裡的任何人，隻信季明知一個人。無論季明知到哪裡她都要跟着他，恨不得連季明知如廁的時候也跟在他身後。

鐘玙對這具身體的可控程度非常低，表情尚且還能勉強克制一下，但言談舉止幾乎都隻能照着這裡的“劇情”走。除非在半夜“她”睡着之後，鐘玙才能獲得短暫控制這具身體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