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知紅着雙眼死死瞪着說話那人,他立即噤聲,換了換位置,躲到衆人身後。
鐘玙透過黑色魔紋,看到蟄伏于季明知心底的那縷魔氣。她伸手攔在季明知身前,面對面靠他極近,注視着他被血液充斥的眼眸,耐心問道:“季明知,我是誰?”
紅色一點點褪去,季明知的模糊雙眼裡漸漸有了幾分清明,緩緩開口道:“阿玙,師妹…别怕。”
“我怎麼會怕你。”鐘玙從他心口虛虛一抓,一團黏稠跳動的黑氣随之被揪出來,她斜眼鄙夷道,“原來你躲在這,是你殺了周老頭?”
心魔的本源被抓了出來,但它仍然有恃無恐道:“是又如何,你奈何不了我,殺了我你的眼前人也會死的。”
“你是在——威脅我?”鐘玙五指用力握緊,心魔發出陣陣慘叫。
心魔吱吱亂叫:“你不是愛他愛得死去活來嗎?他死了你就不心疼嗎?”
鐘玙眼裡有一層極淡的疑惑,坦言道:“我為什麼會心疼,不是他心口疼嗎?”
心魔此刻很後悔。它太大意了,竟然忘記了這個女人已然入魔,丢了自己的七情六欲,哪裡會在乎這樣一個無關緊要的蠢貨。
然而心魔所說不錯,随着鐘玙力道的加重,季明知也跟着悶哼出一口鮮血來。
心魔喘息道:“再捏他的身體就受不住了,快停下!”
鐘玙不為所動:“本尊乃萬魔之首,區區心魔也配與我談條件?”
眼看着季明知臉色蒼白,他的手緊緊捏着鐘玙的衣角,似乎下一秒就要心髒爆體而亡。但他竟然倔強地死死咬住嘴,直到唇瓣被自己咬出了幾個血窟窿,有了縫隙,這才發出細弱的呻吟。
鐘玙低頭睨視他,緊緊抱着痛苦不堪的季明知,熟練地撬開他的唇齒,以吻封緘。手則在背後死死捏住心魔,不讓其逃脫。
季明知在一片如火灼身的痛苦裡,那吻如同唯一的甘霖,他情不自禁地張開嘴,沉溺于這突如其來的情丨欲之中。
他的世界是虛假的,所有的滋味都是苦澀的,唯有眼前這個人,是甜的。
下面來讨伐的人都看呆了,不忍直視道:“世風日下,傷風敗俗!”
鐘玙充耳不聞,她越發大力的手心裡傳來心魔的不住哀嚎聲,最終隻得求饒:“我錯了!我錯了尊上,還請尊上恕罪!”
她仍然置若罔聞,直到捏碎了心魔才肯罷手,季明知也疼暈過去,倒在她懷中。
下面的人還試圖用法陣偷襲鐘玙,熄火的心魔卻突然死灰複燃,它着急找到新的宿主,所以無差别地對他們進行攻擊,迅速侵入他們的識海。
正一派掌門突然繃直身體,中邪般喊道:“這幾日,這魔女消耗了大量魔氣在結界上,如此強大的結界必然讓她元氣大傷。如今她不過是強撐罷了,這是我們鏟除魔頭的最後機會!”
風月仙也跟着附和,語氣裡難掩恨意:“清鹇派一向清高自大、盛氣淩人。世人不知他們的真面目,難道我們還不知道嗎?”
“隻有打敗魔頭,才能向世人揭露清鹇派的醜惡嘴臉!”
“對!”
“為了三界安甯,為了正義所向!吾等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他們被心魔蠱惑,已然沉浸在自己内心深處的記憶與執念中,言語間充滿了狂熱與偏執。
“我說你們定下三月之期又遲遲不來,非要上趕着在今日。”鐘玙把季明知放至身後,歪頭輕蔑一笑,道,“打的是這個主意?”
她手中本就沉重無比的本命劍,忽然又脹大了數百倍,如同一座巨山,重重壓在衆人頂上,壓制住那股魔氣。
鐘玙冷眼看着他們在重壓之下逐漸清醒,她的目光如同神明在俯視地上的蝼蟻,帶着莫名的悲憫與決絕:“修仙之道太過輕松,竟讓你們這些蛀蟲鑽了空子。既然如此,不如徹底斷了你們的邪念,還世間一片清靜。”
天地初開,分陰陽兩極,清濁二氣。清氣為萬物本源靈氣,人妖習之,視為正道仙途;濁氣則為萬物惡念,滋養魔物,催生邪念,惑人心智。
靈氣與濁氣相伴相生,若這世上再無靈氣,自然也無濁氣可言。從此,修士與魔物的對立将不複存在,衆生平等,大道至簡,所有力量歸還于天地。
她早就說過,下次見面必然要送上厚禮,不如就破了他們的功法,碎了他們引以為傲的絕學,把靈氣還回來吧。她心念一動,本命劍便扭轉方向,懸停在空中。鐘玙立于劍上,劍身瘋狂吸收空氣中的靈力,随後直插入地底,化作一座巍然石碑。
而在看不見的地底深處,靈脈被一點點蔓延的寒冰凍結、阻斷,直到這些人再也感受不到任何靈力的波動。
失去了靈力的滋養,一些人開始迅速衰老,瞬間白發叢生,世間的靈力驟然稀薄,僅夠維持那些低等靈植的生長。
前來讨伐的人癱坐在地上,崩潰嘶吼道:“不——!”
鐘玙頑劣一笑,譏諷道:“有超凡的力量便會生出貪心的惡念,你們這群老不死的,也該嘗嘗紅塵俗世的味道了。”
她欲帶季明知回魔界,腳下地面卻突然裂開一道血盆大口,将那塊石碑與那些人遙遙分開,形成一道深不見底的深淵。一股霸道的力量強行吞噬了鐘玙和季明知以及附近的幾個弟子。
失去靈氣的那些人害怕地往後爬,生怕自己落入深谷中。
“是歸墟,歸墟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