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千鳥想先打招呼前,楓原萬葉先看見了她。
她收起刀,解釋道:“剛剛在院子裡的樹上發現有人,我追出來時人已經不見了。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還好嗎?”
千鳥上下打量了一圈青年,看着似乎不是帶傷的模樣。
楓原萬葉聞言正色,從千鳥側後方看去。樹下有花瓶碎片、平整的雪地有些淩亂,可那雪地上隻有千鳥的腳印。
“我從大門走進來的,沒有看見任何人,也許是翻牆跑了。你有頭緒是誰嗎?”
千鳥搖了搖頭,她近來安穩,手下隻有青木和井下兩個家族,在晴子和苗的治理下也忠心耿耿,更沒結什麼仇,誰會來監視甚至殺她?
楓原萬葉額發下的眼眸在背光時顯得有幾分銳利,他再度屏氣凝神感受四方,除了環境音外再無一點聲音,這才收回視線送千鳥回屋。
走到庭院中時,他又躍上樹搜查了一番。千鳥就在樹下轉了圈,什麼也沒發現,于是又回到樹下看楓原萬葉。
半晌後楓原萬葉從樹影中躍下,身上飾物碰撞發出了聲悶響:“來人很缜密,沒有留下什麼線索。”
不久後管家來說情況,家裡什麼也沒少,牆上的積雪也重新被新雪覆蓋。那個人影就像千鳥做的夢般,仿佛是虛構的,沒有留下一絲痕迹。
“不搶不偷,不傷不亡,不像是殺手,像是隻為了監視你的行動。”萬葉分析。
千鳥支着額頭靜聲思索,但她本來就潔身自好,思來想去也找不到什麼仇家。
非要說……倒是有一個九條裟羅,自己中傷她一箭,又放火燒了天守閣逃跑,給她造成了不少麻煩。
但九條裟羅為人正直,就算要找麻煩那也是堂堂正正把她捉回去的,怎麼可能會躲樹上耍陰招呢。
太不合理了。
“算了,别想了。被發現後這段時間那人應該不會再來了。敵在暗我在明,我們目前能做的就是把宅子守好,守株待兔。”
楓原萬葉安撫住千鳥的情緒,餘光看見簾子沒遮擋完整的行囊。
他一頓,問:“這麼早就開始收拾了?”
冬季休息幾乎是生物共識,連商貿活動都在減少。千鳥前腳才說要去找救哥哥的辦法,他本以為還得等一段時間,怎麼忽然行李都收拾一半了。
千鳥見他發現了也沒隐瞞,說:“行李這種東西就是會反複取出又放進的,與其等後面趕着收時丢三落四,還不如先收好查漏補缺。”
“原來如此。”楓原萬葉了悟,随即沉默下去。
木沢千鳥悄悄打量了一眼他的神情,沒看見不贊同,心裡松了口氣。
神之眼還擺在桌上,楓原萬葉拿起來放在掌心,看着裡面流沙似的幾種顔色緩緩變化,手指握緊了些。
内室發出了一點輕微動靜,千鳥目光從萬葉身上移開扭頭望進去,就見一隻通體雪白的小貓從内室凳子上跳了下來。然後幾步便矯健一躍,趴伏在千鳥膝上自顧自梳理着毛發。
看見它,千鳥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喊了一聲萬葉,随即從座位邊的編織籃中拿出一物。
“這是我自己織的圍巾,是給你的生日禮物。本來去年冬天就該送給你了,但當時我聯系不上哥哥也聯系不了你,就一直沒送出手。”
她自己都差點忘了這遙遠的禮物了。那段時間過得混混沌沌的,她聯系了很久才準備完美的禮物也被自己忘在了黑漆漆的編織籃中。
如果不是前兩天千鳥收拾行李的時候小白搗亂撞翻了籃子,說不定千鳥會一直忘下去。
見楓原萬葉有些發愣地接過了圍巾,千鳥高興的笑道:“我怕再不送會再也送不出去,最近正好也是戴圍巾的季節,所以還是拿出來了,希望你别介意我手法粗糙。”
掌心中的圍巾綿軟得像一團溫暖的火,楓原萬葉捧在手裡時,心髒像是被烘烤了似的微微發燙。
他側目看見千鳥正翹首以盼的看着他,目光柔和到不似她這個年齡段的少女,反倒已經超過了年齡,想做他姐姐一樣的存在。
想到這裡,楓原萬葉忽然短促一笑。
“嗯?”千鳥疑惑。
萬葉展開圍巾圍在脖頸上,千鳥織時想的是他跋山涉水練武行動,所以尋找的材料和織出的效果都有個便于行動的特點。
同時體積不大,不會遮擋住臉;戴上溫暖,不會造成透風和皮膚瘙癢。
顯然萬葉也感受到了她的用心:“我很喜歡,謝謝你。”
千鳥微微搖頭表示不用謝,看見自己花了很多心思的圍巾終于被圍上了,心中滿足感頓生。
二人聊了會兒天,萬葉就要告辭。大半夜在未婚少女屋中待得太久終歸不好。千鳥要送他,也被他以天氣太冷攔在門口。
他們就這樣道了别,走到院門口,楓原萬葉再回頭時,發現千鳥還在目送他。
暖黃色的燈光映在她身後,長發如瀑、身材略瘦,微微倚靠在門邊時,腰身布料塌陷,洩出一道光。
直到轉彎後這道身影離開了視線,可那畫面最終猶如被閃光燈照過般烙印在他的眼皮上。
每眨一次眼那影子就再現一遍,晃得他心裡發慌。
讓他想起那個借宿的雨夜,染着光的發絲、弧線優美的脖頸、纖瘦的腰身、清淺的呼吸……
他記憶中那個稚氣未脫、依賴哥哥的小女孩,似乎在二人的寥寥幾面中就長高長大脫離了孩子的行列。
曾經她坐在廊下一邊等着哥哥一邊擦刀;現在她倚門而立,好像不是送别,而是等他回家。
這種認知讓楓原萬葉心髒抽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