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子軒把筆一扔，可算是解放了，黑暗給人壯膽，他大敞着腿癱倒靠着椅背，捏着嗓子道：“池清宥，你關窗戶把燈關壞了！”引得全班哄笑起來。

池清宥：“......”隻要他不出聲，就沒人知道他在尴尬。

姜钰卻沒眼色地湊過來安慰：“沒事兒，隻是一個搞笑的巧合而已，不用尴尬。”

池清宥扭頭對着窗台，拒絕回答。

本來就沒老師，現在燈也沒了，也沒人下發什麼通知，于是某些好動分子蠢蠢欲動起來，想些什麼不能浪費這大好的停電時光，給麻木的高中生活造點樂子。

“我說，”鄒子軒腦瓜子飛速運轉，“有沒有什麼适合這麼多人一塊兒玩的娛樂活動啊？好不容易停一次電哎。”

孫賦無聲無息地擡頭：“不如去超市買幾根蠟燭，然後繼續自習。”

“我去你不是吧，”鄭正瞪大眼，“那你幹脆用手機開手電筒不就行了，還蠟燭，什麼年代來的。”

孫賦：“上學不帶手機。”

“......”教室裡幾處幽幽的屏幕光閃了幾下，随後更多人拿出了手機，孫賦看了看，選擇沉默。

崔簡伸了個懶腰，長歎道：“想看電影了。”

“姐，這是停電，哪有電影看啊，”鄒子軒苦口婆心，“就沒人有個正經主意嗎？”

他眼珠子一轉，腦瓜子一琢磨，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沖池清宥的方向道：“既然我們池學霸大顯神通斷了電，不如就由學霸起頭再表演個節目呗！”

“嘶，好像也沒什麼問題，”鄭正熱情地在起哄上添了一把柴火，“哎，我聽說藝術細胞都是通用的，光看過學霸的畫，還沒聽過學霸唱歌呢！不如學霸來一首？”

“還真沒聽過池清宥唱歌呢。”

“學霸來一首呗，都是玩兒嘛！”

“來一首！來一首！”

起哄架秧子這事兒講究個水到渠成，有一個人打頭，其他人都有樣學樣。更何況都還是十幾歲的學生，聽見玩遊戲表演節目就積極的不得了，嘻嘻哈哈地在吵鬧的人聲裡“助力”了六十分貝。

池清宥鹌鹑裝不下去了，糾結地站了起來。

他不喜歡被推到人前的。姜钰腦子裡一個滿臉淚痕的小孩兒一閃而過，擔憂溢到了面上，隻是被掩蓋在了夜色下。因為這點擔憂，他竟從池清宥撇過來的一眼中咂巴出點求助的味道。

姜钰一把抓住池清宥的胳膊，問：“還好嗎？”

池清宥一開始沒聽清，眯着眼迷茫了一瞬，旋即反應過來，不明所以地說了句沒事。

“我唱歌不怎麼樣的，”他為難地笑了一下，緊跟着說，“不如我放一首最近在聽的歌吧，就當交換歌單了。”

“行啊，讓我聽聽學霸平時都聽什麼歌，不會是英語聽力吧？”

“我也想安利！等會兒讓我放一首！”

“排隊+1。”

大家接受良好，順着話七嘴八舌地聊起來。姜钰看着從容的池清宥，清楚地意識到了時間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和小時候大不一樣了，池清宥已經不再是那個隻會在家裡偷偷難過的小孩兒，即便是面對不喜歡的場合，也能彬彬有禮地提出折中的方案，妥帖地處理好所有問題。

每當意識到池清宥身上的變化，姜钰的勇氣就會被挫去一分。也許，他并不希望有一個知道他小時候所有事情的小狗出現呢？

再等等吧，姜钰算着心裡的小九九，還有很多時間。

池清宥不知道他内心的彎彎繞繞，心無旁骛地點開音樂軟件，直接按下了最近播放的第一首歌。前奏響起，教室裡瞬間響起一片“哦哦哦——”的歡呼聲，幾個會唱的直接跟唱起來，其他人接連打開了手機的閃光燈，活脫脫是歌迷聚會現場。

“大家一起合唱呗，我錄視頻！開始了啊！”鄒子軒噌地竄上講台，說着打開了手機的自拍模式，對着自己的半張臉和背後隐藏在燈光後看不清臉的同學拍起來。底下的人倒也配合，還舉起手機跟着音樂節奏晃兩下。

池清宥沒跟着唱，隻是把手機推到了姜钰面前，笑道：“不看看是哪首歌嗎？”

“你怎麼知道我沒聽過。”姜钰再次打起精神，傻呵呵地想，宥宥好關心我，連我沒聽過什麼歌都知道。

池清宥：“你不是讨厭英語嗎？”怎麼會聽英文歌。

姜钰：“......”好有道理。

他讪讪地低頭看歌詞，歌曲正播放到小高潮的部分，鼓點撞在耳膜上，無限放大了所有的情緒。跟唱的聲音也跟着拔高了音量，教室裡閃着星星點點的光，椅背上的校服外套和桌面上淩亂的書冊忽明忽暗地閃現，被夜風吹得嘩啦啦地響。

This night is sparkling don\'t you let it go

今夜群星閃耀，請别讓它溜走

I\'m wonderstruck blushing all the way home

我驚訝于此，在回家的路上漲紅了臉

I\'ll spend forever wondering if you knew

我願窮盡一生探求你是否知道

I was enchanted to meet you

我因遇見你而着迷

池清宥随着音樂輕輕晃動着身體，微微斜身看着講台前打鬧的幾個人，嘴角噙着笑，嗓子裡若有若無地哼着旋律，除了姜钰以外沒有人能注意到。

目光交錯的那一刻，姜钰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比鼓點更重地在胸腔中激昂地演奏着，隻有他自己能聽到的情緒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