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時宴理直氣壯地“嗯”了一聲,又說:“池哥,晚上一起吃飯嗎?”
上次啟安之行後,姜钰對齊時宴的敵意似乎少了許多,偶爾一起吃飯也不像之前那樣不高興。
池清宥沉吟片刻,答:“不了,他會不開心。”
畢竟這是答應姜钰的獎勵,他不會希望别人去的。當然,池清宥自己也隐隐有着如此的偏心。
齊時宴并不感到意外,不怎麼遺憾道:“好吧,果然談戀愛的人就是和單身狗不一樣。”
“......”池清宥無奈地看了他一眼,用無語的眼神表達了自己的态度。
他似乎還未感受到關系的轉變帶來了哪些實質性的變化,看起來隻是姜钰更粘人了些,肢體接觸更多了些,語言上更随意了些。不用再顧及言辭是否妥當,行為是否逾矩,對池清宥來說,戀愛的感覺大概就是舒适。
以及幾分不甚明晰的偏愛和放縱。
競賽班拖堂成習,下課鈴一響,姜钰就自覺收拾了東西在座位等着。偶爾有人驚呼,扒着窗戶往外看,說是下雪了。
姜钰扭頭,窗外白絮飛揚,在路燈的映照下十分惹眼,即便隔着一層磨砂玻璃,也能看得出靈動的輪廓。
“下雪了?”池清宥把書放在桌面上,笑着說。
“你今天下課好早!”姜钰一副整裝待發的樣子,還不忘把池清宥挂在椅背上的厚外套取下來,“這是不是今年冬天第一次下雪?穿好外套再出門,會冷。”
“下雪不冷,化雪才冷。”池清宥嘴上反駁,實則還是聽話地穿上了外套。
教室裡隻有幾個沉迷學習省去晚飯的同學還在埋頭苦讀,他們小心地穿過過道,出去後輕輕關上了門。
池清宥問:“你想吃什麼?”
姜钰伸手整平他後頸處的衣領,說:“打包雞蛋灌餅,帶去土豆粉那家,可以嗎?”
“我就不吃土豆粉了,中午吃太多,一個餅就行。”似是飽腹感隐隐作祟,池清宥皺了皺臉。
姜钰道:“好,到時候你要是想吃,就直接從我碗裡分......這麼厚的雪!”
僅僅兩個下午自習的時間,地面上竟已經看不到磚塊原本的樣子了,隻有滿地的白與淩亂的腳印,在必經之路上形成一條顔色暗淡的通道,踩上去會發出“叽咕叽咕”的緊實聲音。
間或有打雪仗者竄來竄去,不時撞上或者砸到幾個無辜群衆,止不住道歉的同時,跟陌生同學一起打得不可開交,前來制止的老師都不知該從何處理起。
姜钰今天穿了一雙闆鞋,鞋底滑得很,但他依然走得平穩,一條胳膊牢牢地圈住池清宥的肩,借着身高和體型的優勢為他隔絕了大部分意外概率。
池清宥垂手拍了拍他的腿表示感謝,說:“那套卷子我看完了,晚上回去給你講。”
原本沉浸在初雪氛圍裡的姜钰立刻緊張起來,想知道有沒有錯很多又不敢問,幹巴巴地答了一句“好”,方才暗自拽得二五八萬的小火苗也偃旗息鼓了。
池清宥笑了:“沒錯很多,做得還不錯。”
如此,姜钰便放下心來。
賣雞蛋灌餅的小攤還停在老地方,裹着黃色紙的小車上圍了一圈小彩燈,映出粗糙紙面上的紅色大字——“麻姨煎餅”。周圍已經裡裡外外圍了兩三層人,鐵闆上滋滋的熱氣從上空冒出來,把香氣傳向遠處,吸引了更多學生。
做煎餅的是一對夫妻,手腳麻利效率高,用不了幾分鐘就能拿到。
他們排隊等着,池清宥認真看了一會兒,忽然小聲問:“他們是怎麼分清單子的?都沒看到有記單子的紙。”
“那個阿姨,”姜钰揚了揚下巴示意,“記性特别好,全靠腦子記,從來不用什麼紙筆,你喊一嗓子,她就能記住你要什麼,長什麼樣子,排第幾個。有些想趁人多偷拿别人餅的,沒用,阿姨都能認出來。”
“這麼厲害?”池清宥的信任搖擺不定。
“你去試試就知道了,”姜钰笑着輕輕推了他一下,“前面那人走了,你直接過去喊阿姨,我跟你要一樣的。”
池清宥将信将疑地上前報了單,之後就一直聚精會神地注意着阿姨動向,大概等了七八分鐘,便拿到了熱騰騰的雞蛋灌餅。前面幾個加各種配菜的單子,也都沒有出錯,在他眼皮子底下有條不紊地結束了交易。
他不得不承認:“真挺厲害的。”
單記内容不難,但人多且雜,邊注意着顧客還要邊做餅,想想都覺得手忙腳亂。
“你多來幾次,阿姨見到你就能認出來,做生意的人都很聰明的。”姜钰接過餅,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走了,外面冷,你手都涼了。”
說着,他便牽住池清宥的手,往對面的土豆粉店走去。
雪絮還在漫天飛舞,厚厚的布簾擋住寒冷,稍微拉開一條縫,小店内的熱氣香氣就會撲一身。在這樣的天氣裡,來上一碗熱騰騰的土豆粉是再好不過了。最後,池清宥也沒逃過土豆粉的香氣,拿了勺從姜钰碗裡順了幾口熱湯,從胃裡舒暢到全身。
一個普通的初雪夜,和自己的戀人一起在街邊小店分食一晚熱湯,确實很暖和。
而在池清宥不知道的時刻,那位因元旦晚會結識的主持人同學,本想在街邊跟他打招呼,卻被人攔下。
“您是......?”那位同學警惕地看着突然攔下自己的陌生中年男人,穿着有些單薄,神情疲憊,看起來暫時沒有顯露攻擊性。
男人的表情更和善了一些,說:“小同學,你是池清宥的同學吧?我是他爸爸。你知道宥宥在幾班嗎?”
雖說家庭中的父親确實總是對孩子們關心不足,不知道年齡年級也是常事,隻是對一個突然來打聽人的陌生人,男生絕對無法信任。
他問:“您是怎麼知道我認識池清宥的?他跟您提過我嗎?”
“啊呀,我看了你們的晚會表演嘛,”男人局促地搓了搓手,“小同學都多才多藝,表演得不錯啊。”
男生猶疑地點點頭,堅定地說:“叔叔,我隻是跟池清宥一起主持,平時并不熟悉,所以不太清楚他到底在哪個班。晚餐時間短,您要是沒别的事,我先去吃飯了,再見。”
他也不管那男人還想說什麼,一口氣說完拒絕的話,便快步離開。
那男人掏出一隻煙點燃,隻吸了幾口就不耐煩地往邊上的垃圾桶一扔,落在了桶外的雪面上,煙頭迅速由紅變黑。離開前,他神色晦暗不明地朝同學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一腳踏在煙頭上,在雪中留下了一個扭曲的腳印和扁平的煙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