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死後,我已經連續四五天沒能合上眼睡個好覺。閉上眼睛時就會回想起那天夜晚和約翰所見的最後一面。
這幾天我曾無數次的想象過,如果那天我沒有離開,沒有就那樣落荒而逃,如果那天晚上我留在約翰的房間裡,他就不會再去便利店買咖啡,也不會遇上該死的泥人……是我害死的約翰,這種想法一直根深蒂固地盤踞在我的腦海裡。
桌面上擺放着好幾杯紙杯的殘骸,約翰死後我幾乎每個夜晚都要出去一次,走到出事故的那個便利店去,在便利店買好一杯咖啡後站在事故的十字路口發呆。
從公寓來到便利店,往返隻需要十分鐘,他在這裡買完咖啡後出來就遇上了從瘋人院瘋跑出來的泥臉。一切都好像早就安排好了一樣,他會遇上反派,沒能等到英雄的救援便死去了。
而我站在這裡,連續三四個夜晚,就連從身邊經過的人都少得可憐。
在事故發生後的第五天,我在花店買了一枝花,一起帶上的還有一份沾滿焦糖的面包,和一杯便利店裡熱氣騰騰的咖啡。
隻不過這一次深夜的十字路口,除了我以外,還有另外一位行人。
當我把花放在靠近十字路口的電線杆旁,将面包和咖啡一齊從懷裡拿出來的時候,我感受到身後似乎有人在靠近。
我回過頭去,看見不遠處的電線杆旁站着一個男人,他見到我回頭看他時似乎是被驚吓到了,正手忙腳亂地打算找個地方藏身。
如果想要錢的話,我現在沒帶現金在身上。看着不遠處的人影,我淡然地說道。這個時間會跟蹤别人的人,在哥譚隻有那麼零星的幾種可能:要麼他想搶劫、要麼他想殺人、要麼他是個瘋子。
又或者是和我一樣的倒黴蛋。我心中暗自猜測着,将手中的面包放入撕下一角放入嘴中。感受着嘴裡漫開的甜膩,漫不經心地将頭轉過去繼續望着空蕩蕩的十字路口。
我猜剛剛的那人應該沒走,因為很快我身後的人行道邊的草地上傳來了一些細微的響動,他現在應該站在我身後,我本以為他會拿出小刀或者别的什麼抵在我的腰上或者直接捅進去,但他隻是站在我身後。
“你在幹什麼?”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年輕,我猜應該和我年紀差不多大。
見見我的朋友。我抿了一口咖啡杯的邊沿,心裡嘲笑自己的回答聽起來就像個瘋子或者靈媒師。他前幾天死在這裡。
“……”
果然身後的男人被我說的話噎住了,我猜他大概隻是路過這裡,等會就猜想我是一個難以理解的瘋子趕緊離開這兒。
“我很抱歉……發生了什麼?”意料之外的,我聽出他語氣裡的好奇和惋惜,或許是連續好幾天沒有休息的原因,現在我卻突然格外希望有人能夠接手我内心的愧疚感。
他在這條路上被泥臉殺了。
我找到了一位絕佳的聽衆,身體和精神都渴望着宣洩,在這個無人知曉的十字路口。
蝙蝠俠在追捕泥臉,那個泥巴怪逃命的時候撞上了他,他也不像蝙蝠俠那樣的鋼筋鐵骨,當場就死了。我的語氣變得嘲諷起來,提起蝙蝠俠的時候,我的腦海裡不斷浮現起過去的種種。
“……我很抱歉,關于你的遭遇……”他又說了一遍,作為一個路人,他的回應在哥譚實在是太有禮貌了。
我淡然地聳了聳肩,這位對我表示了善意的路人讓本來陰郁的心情都好上了不少。
不必在意,我說道。
作為NPC的我們生來就是這般命運,在必要的時候死掉,為英雄主角提供打擊反派的理由。我心中這麼想着,将手中的焦糖面包包好,方方正正地放在吸油紙裡擡起來。
“……這是?”
我自己烘焙的焦糖面包,我的朋友之前很喜歡吃。我将手擡起來些,将包裹其中的甜點擡過肩膀。我吃不完,而他再也吃不到了,或許你想嘗嘗?
“……”身後的人沒說話,我以為這是一種無聲的拒絕,也沒太在意,聳了聳肩準備收起來時,一隻帶着怪異手套的手伸到我的肩膀前,取走了吸油紙裡的面包。
那隻手套看起來如此怪異,黑色啞光的布料包裹,食指和中指卻是藍色布料,我忍不住順着那隻手向後看去,身後人的樣貌讓我微微愣在原地。
這看上去是一個不過二十出頭的青年,和我一般大的年紀,隻不過一張遮住眼睛的黑色眼罩型面具結結實實地擋住了上半張臉的面部特征。
夜翼。我下意識地開口,眼前的人正是隔壁城市剛剛開始活躍的年輕義警。
“你認識我?”他似乎也沒想到我能夠認出他的身份,嘴裡小聲嘟囔了一句,“我以為哥譚人隻認識蝙蝠俠和羅賓呢。”
我曾經是蝙蝠俠的粉絲。我想起了那個被架在瀝水架上再也沒被使用過的馬克杯。我知道他的第一任羅賓後來單飛離開他了。
“曾經是,”他敏銳的抓住了其中的重點,然後又突然想起了什麼,看向十字路口我放在那兒的花,“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