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随便在辦公樓下商圈吃了一頓輕食。
撥弄着碗中各式各樣的綠葉菜,味同嚼蠟,曲邬桐忽然有些懷念梁靳深所做的那些飯菜。
其實她一直對食物的要求不高,隻要能吃,就都能接受。
與奶奶一起當留守兒童與老人的那段時間,她已經習慣了奶奶的清淡口味,以及那些偶爾忘記調味或過火燒焦的飯菜,對食物的要求也大大降低。
高中獨居,不得已自己下廚做飯,隻可惜曲邬桐的學習天賦點并沒有在廚藝這項技能上激活。
三年下來,她還是不知道一人食的米飯分量多少合适,水是要沒過手背還是第一指節;倒是對不同口味方便面菜料包有什麼區别了如指掌。
與她不同,除卻那一碗算不上失敗的鹹口番茄雞蛋面,梁靳深的廚藝一直很好——不論是在大學路的出租屋與Shadyside的公寓,還是現在的客廳中擺放着一架鋼琴的高檔公寓,他總能烹饪出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自由野蠻生長了十幾年的曲邬桐好像被梁靳深幾頓飯菜給輕輕松松慣養壞了。
嚼着讨厭的西蘭花,不由自主暢想起今晚家中餐桌上會有什麼菜式登場,她有些後悔,其實回趟家吃完晚飯再去上鋼琴課,好像也來得及的。
與曲邬桐的想象不同,她今晚不在家吃飯,梁靳深也喪失了一切下廚的興趣。
到家,将她的快遞放在門口走道,梁靳深簡單清理了冰箱中的剩菜,按照備餐食材所剩下的分量推測着曲邬桐的飲食喜好,腦袋中關于她的口味的備忘錄再更新。
随便糊弄了一頓晚餐,就躲進書房裡加班。
細化完遊戲預備上線的新支線,梁靳深擡頭一看時間,估摸着曲邬桐應該快回家了,起身泡上一杯蛋白粉,下樓健身。
鋼琴課結束,夏天不講道理的雨便接力繼續奏響樂章。
盡管梁靳深早上提醒了,可曲邬桐還是忘記帶傘,任憑細雨淋濕衣衫,快步躲進車内,嘴裡小聲哼着《一閃一閃亮晶晶》。
這兩小時的鋼琴初體驗讓她心跳加速,剛認識的音符與五線譜手牽手在腦袋跳着踢踏舞。
按下琴鍵就像敲下鍵盤,曲邬桐在老師的指導下别扭地調整着自己的手勢,努力學着讀譜,用悠長或短促的樂聲拼湊自己的心情。
一旁的教室内有很多小朋友也在學鋼琴,叽叽喳喳。
上下課時,曲邬桐擠在他們中間,好像也變成了七八歲的年紀,腳步都雀躍輕盈。
她在重新書寫自己的童年。
預約時,鋼琴老師好奇地問她學鋼琴的緣由是什麼。
曲邬桐當然沒有道出家中那一架沉默的鋼琴,隻是提及她住在縣城筒子樓的學生時代。
七八十年代的筒子樓老舊,排列擁擠,隔音也不好,站着窗台前喊一聲,隔着四五排樓房都能聽見動靜。
小學初中時,隔壁棟有個鄰居姐姐在學鋼琴,她的房間與曲邬桐的房間相對。
有時陽光好,曲邬桐推開窗,能望見對樓她的卧室中那架沉默地曬着太陽的鋼琴。
每晚九點,叮叮咚咚的鋼琴聲就會徘徊在筒子樓上空;有時是《愛之夢》,有時是《輝煌的大圓舞曲》……
曲邬桐伴着這些古典樂曲熬夜學習。
偶爾也能在暑期工作日午後聽到鋼琴聲中夾雜着一些笑聲交談聲,曲邬桐忍不住偷偷摸摸地扯開窗簾張望;看見鄰居姐姐與一男生一起端坐在琴凳上,笨拙地四手聯彈,應該是她的男友吧。
鄰家姐姐粉紅的唇與臉頰上的紅暈漂亮得讓曲邬桐聯想到白桃果汁飲料的甜蜜。
曲邬桐升入高中,鄰家姐姐外出讀大學。
她再也無法找到那麼合适的學習伴奏了。
《路小雨》——直到很多年後,曲邬桐被林之澄拉着重溫一些舊電影,才發現那幾日,鄰家姐姐與她的男友四手聯彈的曲目是《路小雨》。
隻是不知道此刻與她四手聯彈的人還會是那個男生嗎?還是,他們已經換了曲子了。
隻剩這一首《路小雨》在她記憶中盤亘。
“那你有什麼鋼琴基礎嗎?”機構老師定制着課程安排。
“沒有。”曲邬桐一向誠實,頓了一會兒補充,“但是我會談《路小雨》,用背的。”
是在什麼時候背下來的呢?
博士在讀期間,跟随導師,曲邬桐參加了UCL暑期項目。除卻一些科研項目與講座會談,曲邬桐總是宅在宿舍中,擁有很多的時間發呆看電影。
一個人的時候真是記憶力驚人,曲邬桐幾乎能将整片《不能說的秘密》背下。
分配的短期學生公寓中有一架破敗的鋼琴,曲邬桐閑來無事就會面對黑白琴鍵在琴凳上坐下,在網上找了《路小雨》的全曲教學視頻。
什麼樂理學都不懂,什麼基本功與技巧都不會,曲邬桐隻知道拇指先在這個鍵然後要跳到這個鍵,56秒時十根手指要落在哪些琴鍵上。
幾乎是硬背,她學會了整首曲子的彈奏。
同行的學姐偶然撞見她在彈琴,好心舉起手機替她錄制,并将視頻傳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