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難道意味着……
青衣再也無法保持冷靜!他一步上前,情急之下握住了蕭良拿着藥瓶正要服藥的那隻手腕!聲音急切:“阿良!等等!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被迫與裕醴仙尊在一起的?他是不是……在用藥控制你?!”
“嗯?”蕭良眼中是純粹的不解,困惑地看着他,仿佛聽不懂這複雜的問題。
青衣看着他那懵懂無知的樣子,心頭一痛,暗罵自己糊塗:“是我糊塗了……你這樣,如何能明白‘被迫’?如何能知道真相?”
痛心疾首之下,他奪過了那藥瓶上,語氣斬釘截鐵:“可這藥,你絕不能吃!吃了……你會永遠這樣下去,再也無法清醒過來!”
“?”蕭良依舊佯裝懵懂,但他清晰地感覺到,手腕被握住的刹那,一股無形的禁制之力已然被觸發!那熟悉而冰冷的氣息,正在急速靠近!
幾乎是青衣話音落下的同時,一道冰冷徹骨、帶着毀天滅地威壓的聲音在兩人身後炸響。
“拿開你的髒手。”
青衣驚然回頭!隻見裕醴仙尊不知何時已負手立于不遠處,華麗衣裳無風自動,那張俊美無俦的臉上布滿寒霜,深邃的眼眸如同萬載寒冰,死死盯着他握住蕭良手腕的地方!
青衣心頭劇震,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慌忙松開手,後退一步。
“裕醴哥哥~~~” 蕭良臉上的迷茫瞬間被純粹的喜悅取代,像一隻歸巢的雛鳥,清脆地呼喚着,邁着輕快的步伐,鈴铛聲随着動作清脆悅耳。
他撲入裕醴懷中,眷戀地蹭着他的胸膛,滿心滿眼都是依賴。
裕醴眼底的冰寒在蕭良撲入懷中的瞬間融化了一瞬,他伸手,極其自然地、帶着絕對主權意味地揉了揉蕭良的發頂,将人牢牢護在身後。
随即,那冰冷的目光重新鎖定青衣……和他手中緊握的那隻藥瓶:“拿來。”
青衣知道他說的是自己手上的藥瓶,他指節發白,那藥瓶仿佛有千斤重。他掙紮了一瞬,最終,在裕醴那越來越冰冷的注視下,艱難地伸出手,将藥瓶遞了過去,同時躬身行禮:“仙尊。”
裕醴不答,拿了藥,牽過蕭良就要走,青衣喊住了裕醴,眼裡全是豁出去的決絕,聲音因激動而有些發顫:“這藥會讓阿良永遠沉淪在混沌之中!他應該有自己的思想,記得自己的過往!望仙尊……三思!莫要……鑄成大錯!”
裕醴霍然轉身,眼中戾氣一閃而過,仿佛被戳中了最隐秘的痛處!但随即,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湧的情緒,隻餘下冰冷的警告,如同實質的冰錐刺向青衣:
“莫要多管閑事!”
磅礴的仙尊威壓如巨山般轟然壓下!青衣隻覺得渾身骨骼都在哀鳴,仙力運轉瞬間停滞,連呼吸都變得無比困難!他臉色煞白,身體搖搖欲墜,清晰地感受到了那如同天塹般的實力差距!
裕醴不再看他,周身法力湧動,卷起蕭良,瞬間消失在原地。
青衣站在原地,望着那空蕩蕩的前方,久久無法動彈。
他向來嫉惡如仇,又痛恨那些不平之事,而這次這些事還發生在他好友身上。
他這好友雖然神智有缺又記憶全無,但是個善良的性子,喜歡做些善事,他不該被這樣對待。
可對方是強大的仙界至尊……這讓他如何不擔憂。
青衣憂心如焚,卻不敢輕舉妄動。開始在仙界各處隐秘地打探關于裕醴仙尊和“阿良”的消息。每一個傳聞,每一次提及那鈴铛聲,都讓他的心揪緊一分。
可自那日之後,日日來見他的阿良卻許久不再出現。
直到一個寂靜的深夜。
青衣正在自己的仙廬内研習醫典,窗外隐約傳來一聲壓抑到極緻的痛吟,似痛苦,似掙紮。
他心念一動,追尋聲音悄然來到一處偏僻的回廊角落。
月光下,一個熟悉的身影蜷縮在地,雙手死死抱着頭,身體劇烈地顫抖着,發出破碎的、如同受傷幼獸般的嗚咽——正是蕭良!
“阿良!”青衣大驚失色,一個箭步沖上前,想要扶起他。
“别碰我!”蕭良猛地擡頭,聲音嘶啞卻帶着前所未有的清醒!他臉色慘白,額上布滿冷汗,眼神卻不再是懵懂,而是交織着劇痛與一種驚心動魄的清明!
青衣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蕭良急促地喘息着,忍受着頭部傳來的撕裂般痛苦,斷斷續續地解釋:“裕醴……在我身上下了禁制……你碰我……他會立刻感應到……趕來的……”
他眼中滿是痛苦與恐懼夾雜的複雜情緒。
青衣如遭雷擊!怪不得!怪不得上次裕醴能如此精準、如此迅速地出現!
“阿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和裕醴仙尊之間……” 青衣的聲音因為緊張和擔憂而發緊。
“青衣……”蕭良擡起頭,淚水如同斷線的珠子,混合着冷汗滾落。那雙曾經清澈懵懂的鳳眸裡,此刻充滿了刻骨的悲怆與恨意,聲音嘶啞得如同泣血:“我好苦……我好恨啊……”
這聲悲鳴,直擊青衣靈魂深處!
“告訴我!阿良,告訴我真相!我幫你!” 青衣蹲下身,急切地保證。
蕭良身體劇烈顫抖,仿佛回憶起不堪回首的往事,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裡擠出來,帶着無盡的屈辱:“他囚禁我……用藥……讓我……讓我變成一個無知無覺的玩物!”
他猛地閉上眼,淚水洶湧而下,那難以啟齒的屈辱最終化作了悲憤的低吼,“……他要我堂堂七尺男兒……雌伏于他身下……任其亵玩!我……我……”
“!!!” 青衣瞳孔驟縮,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逆流!
他之前雖有猜測是被迫,卻萬萬沒想到真相竟如此卑劣、如此令人發指!強迫、囚禁、藥物控制、人格踐踏……這簡直是泯滅人性的暴行!
“嗚……”蕭良仿佛被巨大的痛苦和屈辱徹底擊垮,他猛地伸出手,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浮木,死死攥住青衣的衣袖!指甲幾乎要嵌進布料裡!他擡起淚眼,眼中是瀕死般的絕望與哀求:“救我……青衣!隻有你能救我!!求求你……救我出去!!!”
話音未落,他心神激蕩到了極點,雙眼一翻,竟似承受不住這巨大的情緒沖擊,軟軟地暈厥過去,向前栽倒!
“阿良!”青衣哪裡還顧得上什麼禁制!他幾乎是本能地張開雙臂,将倒下的蕭良緊緊接住,攬入懷中!那單薄的身體冰冷而顫抖,脆弱得如同易碎的琉璃。
就在蕭良倒入他懷中的刹那。
“放肆!!!”
一聲蘊含着毀天滅地怒火的咆哮撕裂了夜空!空間如同鏡子般碎裂!一道裹挾着無盡寒冰的身影驟然降臨!
青衣隻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襲來,懷中陡然一空!
他甚至沒看清裕醴是如何動作的,蕭良已經被他打橫抱起,緊緊地護在懷中。
裕醴低頭看了一眼懷中暈厥過去的人兒,再擡頭看向青衣時,那雙眼睛如同燃着焚盡九幽的怒焰!恐怖的威壓如同實質的潮水,将青衣徹底淹沒!
“裕醴仙尊!”青衣強忍着那幾乎要将自己碾碎的威壓,艱難地站起身,攔在裕醴面前,深深一揖,聲音雖因壓力而顫抖,卻帶着前所未有的堅定與不屈:“仙尊!強扭的瓜不甜!以藥控人,囚身囚心,非君子所為!更非至尊之道!懇請仙尊……放過阿良!給他自由!!”
“你懂什麼?!”裕醴的怒喝如同驚雷炸響!但随即,他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強行壓下翻騰的怒火,眼神重新變得幽深冰冷,如同俯瞰塵埃:
“本座再提醒你一遍,莫要多管閑事”
每一個字,都如同冰冷的鋼針,狠狠紮入青衣的心髒!那沛然的威壓驟然加強!青衣悶哼一聲,喉頭一甜,一絲血迹自嘴角溢出!他清晰地感覺到,隻要對方再多施加一分力,自己便會立刻爆體而亡!
這是實力的絕對碾壓!是至尊不容冒犯的威嚴!
也是再讓他知難而退。
望着二人消失的方向,青衣咬緊了牙。
他如何能退,那阿良還等着他救。
抱着蕭良回到寝宮,裕醴深歎了口氣,他真是太寵他了,寵的無法無天了。
失去記憶神智倒退的人行為也如同稚子,他不過不給他夜晚吃糖,就哭着跑出去了,一路說他壞話,還讓人誤會。
當真是……
裕醴氣悶的捏住哭睡過人的鼻子,堵住他的出氣口,見他不舒服的掙紮了才撒氣般松了手,讓他沉睡。
思緒卻飄到了那青衣身上。
希望那人能知難而退,他不會讓任何人破壞現在他與蕭良的平靜。
想到此刻的平和,裕醴心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和……刺痛。
他俯下身,溫熱的唇帶着虔誠般的輕柔,小心翼翼地印在蕭良微蹙的眉心。
低聲的呓語,如同魔咒,又似最卑微的懇求,輕輕流淌在寂靜的寝殿裡——“隻要你還是我的阿良,那過去便是過去。”
“隻要你……還是我的阿良……”
他側躺下來,眷戀地将臉龐深深埋進蕭良溫熱的肩窩,貪婪地汲取着那份帶着藥香的氣息,聲音顯得悶悶的。
鈴铛發帶被輕輕取下,放在枕邊。
裕醴沒有看到,在他埋首于蕭良肩頸的瞬間,那本該“昏睡”的人,濃密的睫羽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那雙緊閉的眼簾之下,冰封的寒潭深處,悄然掠過一絲極淡、極冷的嘲諷,旋即又被更深沉的算計所淹沒。
那幾日後,裕醴有意不讓蕭良與青衣接觸,好在蕭良聽話,當真幾日不曾見他。
這日,裕醴外出,卻感受到一陣禁制波動,他忙往回趕,到達寝宮時,蕭良已經失蹤了。
整個寝殿在暴烈的怒火中消失,裕醴追蹤禁制到了凡界。
卻見青衣與一群仙妖攔住了他的去路。
這群仙妖都是青衣找來,他在人界修行五百年,不僅幫助過無數的人,還幫助過無數的妖和仙,所以此刻請的動他們。
而這些人身上都帶有無數的功德。
“仙尊,收手吧。”青衣拱手。
“讓開!”
裕醴感受得到蕭良就在他們身後的一間屋子裡,除了蕭良,裡面還有其他人,不知道那人再對蕭良做什麼。
“仙尊!強扭的瓜不甜!”青衣直面怒火滔天的裕醴:“我已經找了醫官清除忘憂散的藥力,不久,阿良就會恢複神智和記憶,仙尊,您若喜歡他,可以等他恢複光明正大的追求……”
“無知!”一聽忘憂散要被清除,裕醴急火上身,也懶得聽青衣胡扯,越過衆人就要往屋裡去阻止。
青衣的身影卻快如鬼魅,再次擋在他面前!其餘仙妖也齊齊上前一步,共同構築起一道人牆!
“你當真要攔本座?!”裕醴的聲音如同九幽寒冰,周身恐怖的仙尊威壓再無保留,如同實質的巨嶽轟然壓下!
噗通!噗通!
修為稍弱者瞬間被壓得跪倒在地,口鼻溢血!青衣也如遭重擊,身體劇顫,卻死死咬着牙,一步不退!他嘴角滲出血絲,聲音因巨大的壓力而嘶啞,卻字字铿锵:“阿良是我摯友!我青衣,絕不允許任何人強迫于他!踐踏他的自由!”
“呵!”一聲冰冷的嗤笑,如同宣告死亡的喪鐘。“本座再說一次——滾開!”
寬大的袍袖如同裹挾着滅世風暴猛然揮出!
轟——!
半數仙妖如同被狂風卷起的落葉,慘叫着倒飛出去,筋斷骨折!青衣等人也被震得氣血翻騰,連退數步!
裕醴看也不看,身影化作一道殘影,直撲那間農舍!
“攔住他!”青衣目眦欲裂,不顧傷勢,再次撲上阻攔!
一次,兩次,三次……
裕醴眼中最後一絲理智,在這些不知死活、妄想奪走他珍寶的阻攔下,徹底焚燒殆盡!自從被蕭良背叛,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心存良善的裕醴!他的心,早已在寒冰與烈火中淬煉得堅硬如鐵!此刻,殺意如同決堤的洪流,洶湧而出!
膽敢阻攔者,死!
不再執着于沖向農舍,裕醴的身影驟然停在半空,如同滅世魔神降臨!磅礴的殺意如同實質的潮水彌漫開來,鎖定了在場每一個阻攔者!
——與其讓這些蝼蟻日後不斷滋擾……不如今日,永除後患!
念頭一起,殺招即至!
離他最近的一名鹿妖連慘叫都未曾發出,便被一道無形的劍氣洞穿眉心,生機瞬間斷絕!代表功德的清光如同泡沫般消散!
“不——!”青衣悲憤欲絕!
“快逃!”有人嘶吼!
逃?動了殺念的裕醴,豈是那麼容易擺脫的?
他的身影如同鬼魅,每一次閃爍,都伴随着一道清光的湮滅和一具屍體的墜落。恐懼的尖叫、憤怒的呐喊、絕望的悲鳴交織在一起,在這凡間小鎮的邊緣,上演着一場血腥的屠殺。
鮮血染紅了泥土,功德清光如同被狂風熄滅的微弱燭火,一個接一個地消失。裕醴身上的氣運金光,在這些清光湮滅的同時,也如同風中殘燭般劇烈搖曳、明滅不定,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
終于,場中隻剩下青衣一人。
他通紅的雙眼死死盯着裕醴,看着滿地同道的屍體,看着這位曾是他敬仰的三界至尊此刻宛如修羅,恨意如同毒藤般纏繞上心髒。他嘶聲怒吼:
“裕醴!你暴虐無道!濫殺無辜!你不配!不配做這三界之主!”
“本座配不配,豈容你這等蝼蟻置喙!”裕醴的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身影一閃,已至青衣面前!
咔嚓!
一隻修長卻蘊含着毀滅力量的手,如同鐵鉗般扼住了青衣的脖頸!
沒有任何猶豫,指間仙力悍然爆發!
清脆的骨裂聲響起!青衣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最後一絲生機連同那濃郁如月華的功德清光,一同消散在裕醴手中。
青衣的身體軟軟倒地。
就在青衣徹底斃命的刹那——
嗡!
裕醴胸前猛地一窒!仿佛心髒被一隻無形巨手狠狠攥住!一股玄之又玄、龐大浩瀚的力量,如同被斬斷了根系的巨樹,驟然從他靈魂深處剝離、消散、脫體而去!
氣運之力!離體了!
與此同時,農舍之内。
一直躺在地上“昏迷”的蕭良,驟然睜開了雙眼!那雙鳳眸中,再無半分懵懂天真,唯有深不見底的幽邃與瞬間燃起的狂喜!
他猛地坐起身,攤開手掌,深深吸了一口氣!
一股宏大的、溫暖的、蘊含着天地意志的無形力量,正源源不斷地湧入他的體内,與他先前積攢的微弱功德之力交織、融合!身體仿佛被溫暖的光包裹,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呼雀躍,一種前所未有的掌控感油然而生!
氣運之力!回來了!
“成了!果然如此!”蕭良内心狂嘯,眼中精光爆射,“裕醴啊裕醴,你的功德,終于被你自己親手敗光了!”
他仿佛看到了那條通往三界至尊寶座的金光大道!
“咦?你醒了?!”一個驚訝的聲音響起。旁邊,一位年輕的兔耳妖醫正驚奇地看着他,手中還捏着半根銀針,“奇怪……我剛才明明怎麼也探查不到忘憂散的藥力痕迹,也沒發現你有何内傷,正愁着呢,你就自己醒來了?”
蕭良瞬間收斂了所有異樣,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茫然與一絲後怕,聲音帶着點虛弱:“嗯……可能……隻是被吓到了吧。”他随口敷衍。
兔耳妖醫不疑有他,松了口氣,臉上露出欣慰:“那就好!那就好!總算不負青衣所托……”
他話未說完,像是才猛地注意到外面早已停歇卻更顯詭異的寂靜,以及那濃郁得化不開的血腥氣!
“外面……外面好像……”妖醫臉色一變,急忙轉身沖向門口,“我聽到好大的動靜!還有血腥味!青衣他們……”
吱呀——門被推開。
門外的景象,如同地獄畫卷般瞬間撞入兔耳妖醫的眼簾!
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殘肢斷臂散落一地!濃烈的血腥氣沖天而起!而在這一片狼藉和猩紅之中,唯一站立着的,是那位曾讓他仰望敬畏的裕醴仙尊。隻是此刻的仙尊,玄衣染血,渾身散發着令人靈魂凍結的恐怖煞氣!
“你……你……”兔耳妖醫渾身冰涼,牙齒咯咯作響,指着裕醴,驚恐得說不出完整的話,“你把他們都……都殺了?!”
裕醴沒有理會他。他的目光,死死釘在了兔耳妖醫身後,那個緩緩走出農舍的身影。
叮鈴……叮鈴……
清脆的銀鈴聲在死寂中響起,如同敲在人心上的喪鐘。
蕭良一步步走了出來,步履輕快,甚至帶着一種奇異的韻律。他看也不看滿地的屍體和驚恐的妖醫,雙手十指翻飛,掐動着玄奧的法訣。随着他的動作,那些剛剛飄散而出、尚未被天地規則接引的仙妖魂魄,如同受到無形的牽引,紛紛從血泊中、從空氣中顯現出來,化作點點晶瑩的魂光。
青衣那帶着茫然和悲憤的魂魄也在其中。他甚至看到了蕭良此刻的眼神——那是一種完全陌生的、冰冷而高高在上的平靜。
“塵歸塵,土歸土,因果已了,入輪回吧。”蕭良的聲音平靜無波,如同在念誦經文。他雙手一推,柔和的力量包裹着所有亡魂,将他們無聲無息地送入了輪回路中。
做完這一切,蕭良清晰地感覺到,那回歸的氣運之力,仿佛徹底洗去了塵埃,與他自身的靈魂本源融合得更加緊密、更加圓融無礙!舉手投足間,似乎都能引動天地間最本源的力量呼應!
果然!氣運向善!功德為基!
“蕭良。”裕醴幾乎一照面,就認出了他已然恢複了神智與記憶的人。
蕭良看了過去,微笑:“别來無恙啊,裕醴。”
裕醴攥緊了指節:“本座早說過,你若是阿良本座保你一世無恙,你若成了蕭良……”
“如何?”蕭良挑眉,眼神帶着一絲玩味。
裕醴的眼中,最後一點光芒徹底熄滅,隻剩下無邊無際的黑暗與決絕:“那便——血債血償!”
他說着,朝蕭良攻來,卻在攻上之際,一道天雷阻隔了他的攻擊。
“氣運之力……”
裕醴看着眼前這張絕世的容顔,看着那再無半分懵懂、隻剩下深不可測算計的鳳眸,看着他唇角那抹若有若無的、勝利者的微笑……
心沉到了谷底。
他想起了這段時間身為‘阿良’的蕭良屢做善事……
他本以為這人沒了記憶神智倒退,恢複了良善的本性,還為此欣慰不已。
原是這樣……
“你從未失憶過,從未神智倒退過!”裕醴幾乎肯定的道。
蕭良并不否認。
裕醴此刻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故意為之的善事,以及刺激他讓他做出殺戮的事件,包括眼前這件。
“你為了奪取氣運之力還真是……”
他想起那青蛇,一心為他,卻也隻是被利用的身死道消。
這人一如既往的狠辣,天生的壞種!
他就不該對他有任何期待!
蕭良輕笑:“沒錯,一切都隻是為了奪取氣運之力,但是,裕醴啊,有件事你或許還不知道。”
蕭良運轉體内嫁衣神功,有了氣運之力輔助,嫁衣神功運轉順遂圓滿,不過刹那,裕醴就感受到了仙力從他身上流失。
沒錯,除了氣運之力,裕醴又修了一門仙法。
彼時仙法早已有所小成,也因此他并不是很看重氣運之力,也沒有壓制自己的殺戮之心,這氣運之力沒了就沒了,他還有仙法。
可他沒想到,這氣運之力能回到蕭良身上。
而蕭良的嫁衣神功竟跟随他的靈魂到達了新的軀體上。
他不僅奪他氣運之力,還奪他仙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裕醴仰天大笑,恨自己一點長進都沒。
明明被奪了魔功而死,此刻竟再一次被奪取功力,下一步就到取自己性命了。
與其如此,不如……
望着裕醴如癫如狂的模樣,蕭良心中有些不安,他看向那妖醫,妖醫已經被眼前的慘狀驚悲的六神無主。
蕭良眼看着他靠不上,正想着要不要告訴裕醴,自己願留一個寵妾位置與他,要他放棄抵抗掙紮……卻沒想,那人不顧一切攻了上來。
蕭良本能的抵擋,卻見那人到達他眼前不曾傷他分毫,而是将自己的胸膛直直送入了他本能護主的武器——用裕醴魔骨所鑄的魔骨劍上。
蕭良驚,灼熱的血滴落在了蕭良的手背,他發覺他瞧不穿眼前的裕醴了。
裕醴看他受驚的模樣笑,被鮮血染紅的唇齒笑起來宛如厲鬼:“蕭良……本座……送你一份……大禮!”
他抓着蕭良的手,用盡最後的力氣,在魔骨劍上狠狠一擰!
“呃啊——!”一聲非人的慘嚎從裕醴口中爆發!那不是□□的疼痛,而是靈魂被撕裂的哀鳴!
裕醴在自戕的同時,竟主動引動魔骨劍力,瘋狂攪碎自己的元神本源!
“住手!!!”蕭良終于反應過來,臉色驟變,失聲怒吼!他試圖抽回魔骨劍,卻被裕醴用最後的生命和仙力死死鉗住!
嫁衣神功仍在運轉!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裕醴體内那浩瀚如海的仙尊法力正如江河奔流般湧入自己體内,但速度遠遠趕不上他魂魄崩解的速度!
殺了裕醴,碎了他的魂魄,等于毀掉了他尚未吸收的磅礴力量!更可怕的是,裕醴本身功德極高,他若魂飛魄散,造成如此巨大殺孽、害死功德深厚者的蕭良,氣運之力必然劇烈反噬!甚至可能瞬間離體!
裕醴!這是死也不讓他好過!
“哈哈哈……”裕醴的笑聲充滿了瘋狂和報複的快意,口中不斷湧出鮮血,“晚了……蕭良……你……機關算盡……終究……一場空!”
他死死盯着蕭良那張因驚怒而扭曲的俊臉,眼中是濃得化不開的恨意、痛苦,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絕望的愛戀。
“你……不是……想要這三界至尊之位嗎?”
“沒了氣運加身……失了本座這身修為……憑你一介……凡胎重塑之軀……我看你……如何登上那……淩駕衆生之位!”
“你想做至尊……本座偏要讓你……永生永世……求!而!不!得!”
最後四個字,如同最惡毒的詛咒,被他用盡魂魄最後的力量嘶吼而出!
語畢,他猛地握住蕭良的手,将魔骨劍狠狠從自己胸中抽出!
噗——!
一道血箭飙射而出!
裕醴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如同被抽去了筋骨,直直向後癱軟倒去,重重砸在冰冷染血的大地上。
他的身體,開始如同風化的沙雕般,從傷口處迅速崩解、消散!絲絲縷縷的魂魄碎片,帶着微弱的光芒,如同螢火般飄散開來,又在接觸到空氣的瞬間,無聲無息地湮滅……
沒有輪回!沒有轉世!徹底的、永久的魂飛魄散!
“不——!!!”蕭良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完全不似他平日的怒吼!
他眼睜睜看着裕醴的身體化為飛灰,連一絲痕迹都沒有留下!魔骨劍“哐當”一聲落在地上,劍身上的仙尊之血也迅速變黑、幹涸。
一股難以形容的劇痛,毫無征兆地、狠狠地攫住了蕭良的心髒!那痛楚并非來自□□,不是來自嫁衣神功中斷的反噬,也不是氣運之力隐隐的動搖……
更像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空洞與劇痛!仿佛有什麼極其重要的、與他生命本源糾纏了千年的東西,被硬生生、徹底地連根拔除!留下一個血肉模糊、永遠無法填補的巨大空洞!
他踉跄了一步,伸手捂住了心口,那裡……空的厲害。空的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和……恐懼。
魂飛魄散……天地間……再無此人。
世上……再無裕醴。
他……再無宿敵。
他懵懂的看着虛空,模樣竟與‘阿良’時期幾分相似。
許久,久到兔耳藥醫以為那人要變成一尊雕塑了,那人終是動了。
拾起魔骨劍,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