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池魚正盤問着王琮,聽見樓梯上傳來腳步聲,轉頭見是祁素衣,他二話不說便跑過去,蹙眉道:“祁素衣,你沒事吧?”
他向後看了看,“那怪物呢?走了嗎?你怎麼甩開它的?”
祁素衣擡了擡衣袖:“我這不好得很嗎。”他笑了笑,“我跟你說,多虧我跑得快,各派仙師也都來了,它已經被制伏了。”
“仙師?”
祁素衣點頭。
林池魚頓時明白了,笑道:“是你通風報信的吧?不愧是老狐狸。”
祁素衣挑了挑眉,他伸了個懶腰:“舫上其他人怕是已經兇多吉少,剩下的事呢,金陵衙門和當地駐守的仙門自有定奪,我就先回去了。”
“哎等等!”林池魚一把拉住他,猶豫了片刻,才别别扭扭道,“你也知道,本少爺最不喜歡欠人人情,你救我一次,這報總得還吧。”
祁素衣擺了擺手:“若非林少俠相助,我怕是早已死無全屍,咱們就算兩清了。”
他委婉地掰開林池魚扯着他袖子的手,微微颔首,笑着轉身欲走。
沒曾想,林池魚又拽住了他。
祁素衣無奈:“林少俠,想蹭飯不妨直說,祀女湖一事鬧得滿江湖人盡皆知,昆侖宮的人想必也到了,你的小厮連同财物怕是都被收走了吧?”
“我……”林池魚語塞,“我”了半天也“我”不出一句話。
祁素衣歎了口氣:“你也看到了,這江湖險惡,不适合錦衣玉食的大少爺,玩夠了就回家吧。”
“不行!”林池魚立刻反對,“我好不容易逃出來,怎能輕易再回去?”
祁素衣瞥他:“那你想怎麼樣?”
林池魚一笑,将搭在肩頭的馬尾甩到背後,一字一頓:“去你家,你請客。”
入夜,一棟樸素的小樓裡飄出袅袅炊煙。
祁素衣盤腿坐在小桌邊,慢悠悠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品着,桌上攤了本讀了一半的書。
原清辰頂着一腦門黑線晃到他面前:“你從哪撿了個小子?屁事忒多!”
祁素衣翻着書挑了挑眉:“嗯,是麻煩了點。”他聞了聞廚房飄出的油煙味,“但至少看起來燒菜比我好一點。”
原清辰翻了個白眼:“你還真是有自知之明。”
祁素衣笑而不語。
原清辰輕咳一聲:“說正事。你在玉蘭宴上碰見玄冥了?”
“這小小玉蘭宴,熟人還不少。”祁素衣道,“不僅是玄冥,我還碰上了荒諧。”
原清辰以為自己聽錯了:“誰……誰?”
祁素衣又拿了個杯子分了一杯茶給他:“你沒聽錯。”
原清辰猛地吸了一口氣:“祂不是百年前就被你封印了嗎?怎麼……”
祁素衣皺眉:“你小聲一點。”
原清辰壓低聲音:“那小子還不知道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祁素衣笑了笑,“我現在就是祁素衣,明川百年前已經死了。”
原清辰見他如此,便不再提,轉開話題:“所以,玄冥潰化也是荒諧的手筆?”
祁素衣颔首:“荒諧信徒想要複活祂,現在祂僅剩一縷殘魄,雖暫時掀不起什麼風浪,但不得不防。”
原清辰點頭:“這兩天我聽了點風聲,說是慵城最近不太平,不少商販進城後就再也沒出來過。”他頓了頓,“慵城算是封印荒諧的一處重地,我記着一直是南封把守,如今出了這種事……”
祁素衣道:“先前在船上,荒諧說有位慵城的故人,我猜,那人就是南封。”
“開飯啦——”忽然,身後房間外傳來林池魚的聲音,祁素衣站起身來:“走吧,先去嘗嘗大少爺的手藝。”
“芙蓉豆腐五香熏魚八寶肥鴨涼拌葵菜……”
林池魚甩着手上的水,得意一笑:“别客氣,快嘗嘗。”
原清辰看着這滿桌濃豔的菜色,抽了抽嘴角:“這是三天的菜量啊,小子,你還真是不客氣。”
林池魚方才便看原清辰不爽,聽了這話幹脆不再理他,轉而看向祁素衣:“祁素衣,你快嘗嘗!”
祁素衣夾了一筷子菜,在林池魚期待的目光裡放入嘴中,咽下去後點了點頭:“還不錯,林少俠果然廚藝了得。”
林池魚“哼”了一聲,一蹭鼻尖:“那當然。”他湊過去,嘿嘿笑了幾聲,“你看,去哪裡找像本少爺這樣武功又高燒菜還好的搭檔?你還是不考慮一下嗎?”
祁素衣喝了口茶,放下杯子擡眼看他:“這是我考不考慮的問題嗎?林少俠,你還要在我這裡賴多久?”
林池魚笑道:“好說,我知道你四處招搖撞騙,下一次你要去哪裡,帶上本少爺就行。”
祁素衣歎了口氣,擱下筷子:“行,明天就啟程。”
“去哪?”
“慵城。”
都道是慵城有三大勝景,一曰秋霖澤被,乃天時;二曰長渡浮光,乃地利;三曰紅袖添香,乃人和。
這前兩個是老天爺賞飯吃,至于第三個,便是慵城名聲在外的緣由所在。
紅袖招,天下第一青樓,就在慵城最繁華的韶安大街上,左側挨着酒樓客棧,右側靠着書場戲台,入夜便燈山上彩,一派活色生香。
但此時,城内城外皆是一片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