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按住的瞬間,少年眼睫一抖,沾上的幾粒細小水珠驟然滴落,整個人因為嗆水臉咳得通紅,在看清偷襲者的臉時,新仇舊恨頓時一同湧入心頭。
“這裡是我的花房。”“羅格”指腹一用力,擦去了那點水漬,“請問你是誰,為什麼要擅闖别人的家?”
他問得很不走心,像是問過了很多遍,現在也隻是例行公事而已。
三花聞聲也停了下來,突然一口咬住羅臨的褲腳使勁往外拽,發現拽不動後又開始用爪子撓和褲腳磨牙。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它好像不希望自己和灰發少年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
羅臨垂下眼看向反常的三花,他明顯感覺到在“羅格”說完後,周圍的氣氛似乎有些變了,遠處的枝蔓蠕動翻湧着,池面的蓮葉開始慢慢伸出細長的枝莖,這座寂靜的花房在此刻像是活了過來般蠢蠢欲動。
很明顯,情況不太妙。
“#?!&#?——”
系統的電音亂碼一直細細地嘈雜在耳邊,但這次終于可以拼出一句清晰的話了:
“請玩家注意當前異夢主題:紅蓮花房——它是母親為孩子建造的禮物。”
所以這裡隻容得下“母親的孩子”,容不下擅闖的陌生人。
“哥哥,媽媽不是讓你教我學習植物嗎?”系統話音剛落,迅速反應過來的羅臨已經揚起了一個純真的笑容,“我是你的弟弟啊。”
花房的動靜果然平息了一些,而“羅格”像是沒聽見般,松開那顆眼尾痣後指節一彎,輕輕勾去了他發尾的水滴,而另一隻手幾乎鉗制般地将少年的手臂按得死緊。
灰發少年望進面前人獨特的黑眼睛,看到裡面清晰地倒映出了自己的影子,半晌,才可有可無道,
“很久沒見過弟弟了,差點沒認出來。”
這句親口承認顯然沒什麼誠意,但花房聽到後才真正安靜了下來。三花炸起來的毛也躺了回去,松開羅臨的褲腳,開始在兩人旁邊打滾,不時蹭蹭他們的小腿,自娛自樂玩得不亦樂乎。
這不會真是羅格四五年前的樣子吧,想想現實那個表面溫柔親切,對一切态度都差不多的淡人模樣,對比起來實在過于割裂,難怪桑伊會說“大少爺成熟了很多”,實在是相當誠懇的評價了。
“來吧。”
這一聲喚回了羅臨的思緒,眼前的灰發少年松開他,直起身後腳尖用力直接往池裡一跳,場景并沒有如想象般那樣水花四濺,相反還穩穩地站在了水面上。三花“喵嗚”了一聲,也跟着主人往池中一躍,卧在池面上開始舔舐自己身上的皮毛。
不怕水的貓還是挺少見的。
注意力又被帶偏的羅臨将手指往池裡一伸,感覺上和正常池水沒有任何區别。
“不是說要和我學習植物嗎?”“羅格”淡淡地垂下眼,似乎有了點青年時的影子,“你總不能是在騙我吧,弟弟。”
就算沒有任何魔法,普通人在夢裡上天入地都是常态。羅臨心一橫,也學着“羅格”毫不猶豫地往池裡一跳,很神奇,腳下的觸感竟然是硬的,池邊的枝蔓地闆軟乎粘滑如同沼澤,反而在池面上還更加舒服好走。
灰發少年看了眼便宜弟弟的腳底,果然凝結出了美麗的雪花狀冰晶,随之升騰起的絲絲白霧緩緩散開。他眉梢一挑,幾秒鐘後才移開目光。
而羅臨也發現“羅格”與自己的冰凝底不同,他每在水上走一步,就會漾開極淡的蓮花紋路,很有質感的遊戲設計,有點步步生蓮的美好意思了。
從遠處看,兩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和一隻昂首挺胸的貓,在平靜的水面上慢慢走着,向着唯一的光源穩步前進。
羅臨走得很近了,才看清中心的光源竟然是一朵會發光的瓷白蓮花,層層疊疊的花瓣晶瑩剔透,散發着格外溫暖的光暈,上面的水液如同珍珠般滑落,濺起一些極小的水花。不同尋常的是它近看遠看都是相同亮度的溫柔淡然,處在水池正中心,仿佛整個花房的心髒。
聯想到心髒,這東西不會跟十字晶一樣,可以當成魔核吧?
“它叫瓷蓮,入夜發光,是非常純淨的木系魔法精華,性情溫柔,在異度算算看,已經滅絕有一千三百五十二年了。”“羅格”口氣頗為平靜,竟然真的認真科普教學了起來。
羅臨心裡暗驚,這兒居然還存在滅絕了這麼久的魔法植物。少年點點頭,非常捧場,而且确實存着些好奇地問道,“滅絕……為什麼?”
“當時存在一種名為紅線的寄生植物,長期寄生在瓷蓮根系,毫無節制地吸□□華,慢慢就能侵蝕占據整株植物體——”“羅格”頓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咬字格外清晰,莫名帶了些冷意。
“鸠占鵲巢。”
羅臨假裝聽不懂,繼續一臉天真地問道,“所以是這個紅線害死了全部的瓷蓮嗎?”
灰發少年臉上冷意褪得快,聽到這個問話,竟然還彎起了一個溫和的笑容,一臉和顔悅色道,“不是啊。”
“紅線占據了一株瓷蓮後就變成了紅蓮,被神明視作不祥,最後自然而然堕為了魔物。它們因為被其他瓷蓮排斥壓迫生存空間,最終都會枯萎而死。”
“那不還是……”
“别急。”他垂眸盯着那株瑩白的瓷蓮,語氣似乎帶上了某種不明的東西,“紅線逐漸發現徹底寄生對自己不會有半點好處,它們也在慢慢進化,某一天竟然變成了瓷蓮的共生植物。它們會适當地吸取瓷蓮的能量,同時也會幫助瓷蓮隐藏強烈的木系魔法氣息,免得被其他種族發現從而遭到采食。”
“瓷蓮在那段時間迎來了難得的旺盛期,它們和紅線和睦相處。但這種情況影響了很多種族的利益,他們不能亂動寶貴的瓷蓮,就隻能對紅線下手了。”
“紅線先被弄滅絕了?”羅臨忍不住猜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