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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麻雀與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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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歌閉上了眼。終于,胸口那股子郁結着的情緒猛地爆發。她這一生,從流浪兒到婢女,最後又成家主的通房丫頭,曆經一切苦難與委屈,最終做個死去的“夫人”。死到臨頭時,她終于明白,她的人生已從十五歲時完成了一個分界。這是一條深邃的河,是由段盛堯劈出來的,是這府内每一個站立在高山邊緣的人挖深的,每一個在她受到侵害時未曾出來說過一句話的人将她送過河,每一個希望她原諒曾經過往的一切、成為規訓之下的麻木物品的人都在她的胸口捅了一把刀。它們在她的心口剖開一個大洞,裡面種上了生命與歲月的種子,可唯一的願望卻隻是等待着那些枝葉依靠她的血肉生存、攀附着她的骨骼生根,最終開花結果,于是她的屍體又變成了新的軀殼的安葬處。人家穿着紅嫁衣是為了開啟新生活,她卻是要被逼着去死。

這時,楚歌的心堪稱醍醐灌頂般又透徹又疼痛萬分。

她一直以為那些情緒是痛苦、哀傷或者是怨恨,如今才知道其實都不是。她不會為了自己失貞而去痛恨誰,甚至也不會為了自己的未來而痛心疾首。所唯一能夠解釋的,隻有憤怒。鋪天蓋地的錐心的憤怒。這怒火與恨無關,與愛無關。隻與自己有關,和血與肉有關。

一堆紙做的東西被塞進她的懷裡,卡在衣襟處,一隻手慢慢地摸進去,撫摸上她的鎖骨,甚至還有向下的迹象。楚歌幾乎感受不到自己身體上的觸碰,唯一的質感便是渾身上下冷得像冰一樣。旁邊那人說道,先生,還是注意禮節。那人說,隻是為了将小孩子的衣服放到姑娘懷裡。帶頭的說,什麼時候啟程?那人說,馬上就可以了。你們幾個,幫我提着我的燈。路上仔細着岔路口,給姑娘帶好去冥府的路。

聽聞“冥府”一詞,楚歌猛地一個激靈,神志清晰起來。那股憤怒燒得她胸口一陣疼痛,但也瞬間被一盆涼水澆滅。一股從未有過的求生意志促使着她睜開眼睛,眼眶幾乎瞪裂,惡狠狠地看着面前這人。她這才想起來這個人的稱呼,也許應該稱一聲“鬼媒人”。不是什麼正經的活計,隻吃活人和死人的紅利。她原先心想,世上人活着皆不容易,不必苛責得太具體。現在心中卻隻有痛恨,連帶着一整個群體都被唾棄。

鬼媒人被她吓了一跳,那張被塗得慘白的臉甚至真真實實地白了一瞬,說,姑娘怎麼不乖了?楚歌胸口瘋狂起伏,臉憋得通紅,緊張與憤怒的雙重加持下讓她幾乎難以遏制住胸口的一股濁氣。她原本盡力繃直的身體也不得已蜷縮起來,陷入一陣閃電似的痙攣。她被緊緊綁在身側的雙臂用力地向上擡,整個人彎成弓形,喉嚨裡發出粗重而沉沉的低吼。

那鬼媒人一直觀察着她,見狀忙道,來個人過來幫她拆了嘴上的綢帶,她要吐!大喜的日子不能吐在嫁衣上,快!

幾人連忙上前,手忙腳亂地扯去了嘴上的禁锢,楚歌肩膀一聳,整個上半身倏地往床下一墜,幹嘔起來。這聲音絕對不好聽,深林中的猛獸帶着涎水的嘶吼也不過如此,在這空洞而闊大的祠堂裡更顯詭異。幾人站在一旁,已然毛骨悚然。那鬼媒人先前裝出一副遊走于三界之間的看破紅塵模樣,這會兒也保不住那一張鬼面具,張嘴要說什麼,楚歌卻搶了他的話茬,猛地擡頭,沖着他嘶吼道,有本事你就殺了我,你來殺了我!殺了我讓我嫁給段敬邦,然後再化為惡鬼厲魂,永生永世纏着你,必然要讓你死在我手裡!

祠堂裡的人都沒有想到她會突然發難,似乎連那些長明燭都被震得停了顫動。楚歌拼命地掙紮起來,粗糙的麻繩深深地勒入肌膚中,可她卻好似沒有感覺似的,瘋狂地掙脫着繩索。幾人被她驚在原地,半晌不知怎麼辦,隻有那鬼媒人被她劈頭蓋臉罵了一頓,沉下臉來,回頭對那帶頭的說,刀呢?殺了她!現在正是要堕入鬼道的時候,再不殺,恐怕以後你們整個段府都有難!

那人說,可是先生,這是在祠堂……我們家的祠堂不能見血的!鬼媒人喝道,什麼時候了還管這個?那人說,祖宗靈魂最忌髒污,血是萬萬不可濺到的!實在不行把她拖出府外殺吧。鬼媒人說,也行,不過要快。靈魂堕鬼不過這一瞬。一炷香之後便不得了,為了你們段府,還是快些動手吧。

說着,那幾人二話不說,走來就擡她。楚歌瘋狂掙紮,尖叫一聲,便被人用東西塞住了嘴,她吐出來一看,才發現是一隻龍鳳喜餅。這讓她愈加的惡心,在極度的恐懼與悲憤之下張開嘴,一側頭,狠狠咬住了那人的手指。這回換那人大叫一聲,把手往外抽,卻無濟于事。另一個沖上來,掰着楚歌的嘴想讓她放開,急道,方才還好好的,怎麼現在就突然這麼吵鬧?鬼媒人怒道,當時的藥就該猛些,别叫她半途醒來。你硬是不聽。我本就說直接擡到棺木旁就行,你們老爺非要把她放到祠堂!那人說,我這不是怕直接把她悶死了嗎……再說,這也是我們老爺的決定,我們也沒辦法。他說這丫頭乖,也沒什麼力氣,聲音也小,綁了來基本上就跑不掉。平常看她在府裡也是乖乖巧巧的,說什麼就做什麼,怎麼性子這麼烈?

鬼媒人說,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們老爺說了就是對的?那人說,先生不是段府的人,自然會這麼想。他又轉頭對楚歌說,姑娘,放了嘴吧。現在哥幾個把你擡出府去,一刀解決了,也少受罪。再咬下去,怕是要得罪段家列位祖宗,姑娘的罪過可就大了!

楚歌閉上眼睛,反倒扣緊了牙關。那人痛得直叫,奪了那人的刀就要來抹她的脖子,那人連忙說,等一等,等一等,楚歌……話音未落,門口卻突然傳來一個淩厲的女聲,打斷了他的聲音,冷冷地說,誰要在我段府殺人?叫段家列祖列宗見血,經由老爺同意了嗎?

登時,幾人連帶着鬼媒人都一震,回頭看去,便見門扉大敞,二夫人赫然背着夜色站立在門口。她挺着一個大肚子,手扶在腰上,眼神卻冷得要命。打量堂内一遍,提步便朝着石床走來。

那帶頭的連忙上前,谄媚笑道,二夫人身還有孕,怎麼到這兒來了?身邊也沒個人伺候,蘭光姑娘呢?二夫人冷冰冰地說,你是什麼人,也配來命令我?我愛怎麼來,就怎麼來。

她撥開圍在石床前的人,居高臨下地看了楚歌一眼,又瞥向鬼媒人,臉上浮現出一陣厭惡,對那人說,這是什麼人?段府裡什麼時候來了這樣不三不四的人?把他給我打出去。那人忙道,可使不得!二夫人,這是老爺特意請來的鬼仙人——二夫人打斷他說,我管他什麼鬼不鬼仙不仙?不供奉在廟裡的,就一概隻是裝神弄鬼!我段府容不下這樣的人,給我把他打出去!

與她的目光對上的瞬間,楚歌的眼淚刷的一下掉了下來。二夫人低頭瞥見她面容,面上也緩過一絲軟化,微微皺了眉說,好了,别咬着,髒不髒就一直叼着。楚歌松開嘴,喉嚨裡卻發出一陣咕噜咕噜的哽咽的聲響。她眼淚流了滿臉,喉頭卻一直堵着什麼東西哭不出聲來。她隻能抖着嘴唇,哆哆嗦嗦地喊,二夫人……

祠堂外傳來一陣喧嚣聲,一人踏着影子大步進來,看見她一愣。楚歌猛地轉頭,鼻尖登時一酸,所有的委屈湧上心頭,鋪天蓋地地将她整個人淋了個濕透。段敬山大踏步走來,扶着她的肩膀看了一陣,楚歌從他的眼中看到的震驚與一段複雜的痛楚。随之段敬山攬着她的肩,把她緊緊抱在懷中,力度之大仿佛要将她的骨頭擠碎。楚歌将腦袋擱在他的肩膀處,嗅到段敬山身上匆匆而來的寒夜風雪的味道,那陣酸苦終于沖過喉嚨、攀上眉頭,讓她緊皺着眉宇,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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