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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塵埃飄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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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剛泛白的時候,柳營裡已經漸起了人聲。有黑影穿梭于黎明之前,生火煮湯,白氣連帶着夜末獨有的喧嚣裡的靜默一同吹往帳口。路雲中随手披了件外袍,彎身出帳,一擡頭就撞上一陣刺骨寒風。

他被撲得長呼出一口氣,豎起領子遮住側臉,面無表情地提起桶,要去打水。剛走沒兩步,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路雲中回頭看去,看到同營的弟兄肩上也扛着一段濕木,深一腳淺一腳地向他走來。

這是路雲中到達朝花崗的第三年。路老爹死後,他便聽從了楚歌的建議,離開了當地。路宜随着他一起,兩人又風餐露宿,好不容易到了朝花崗停下。這一路也是見慣風雪,天下并不太平,常有未名屍骨堆積在路旁。最初時他還轉頭看看,後來也不看了。仿佛閉着眼睛,便可以遺忘那些消失的人影,連帶着父親的慘死也可以從腦中剝除,為這沉悶得喘不過氣來的生活消減些許痛苦。

路雲中原不知道到哪裡去,隻曉得一路往北走,朝着家鄉的方向趕去。路上偶爾也與人同行,沒少聽聞有關蠻人入城的傳言。他們原來的家就是被蠻人強占後毀滅的,幸好逃得及時,才不至于死在屠城中。又聞蠻人幾月連陷幾城,便更是膽戰心驚。路宜年紀還小,對當年奔逃隻有一些模糊的印象,但卻在心裡深深留下了傷痕。有時夜間他輾轉反側睡不着,便坐起身看星星。路雲中發現了弟弟的異狀,問他怎麼了,路宜便說,大哥,咱們淪落到這一地步,是因為那些蠻人嗎?

路雲中不知道怎麼回答他。最終他隻能說,也許有可能因為蠻人,但并不完全因為他們。路宜又問,那是因為段府那位少爺嗎?路雲中說,也不全是。他的心裡已經有了比以前要更深刻的認知。

當今世道大亂,養家糊口并不容易,每經一座城池,都能在街上看到蜷縮在角落裡的乞食者。有骨與破衫爛衣被一同抛在小巷深處,五日才有人來拾掇一回。路雲中不願随着街上那些叫花同行,什麼事都做過,可惜流民實在太多,店鋪與東家都幾乎不缺人。每次他隻能給自己和弟弟賺回來幾日的飯錢,便頃刻又失去了活計。

但有總比沒有好。路雲中始終抓住一切用得上他的機會,就這樣走走停停了三個月。路過朝花崗時,他本想找條小溪灌一壺水,誰料卻在郊外某處看到一處兵營,前面聚了一大堆人。他過去一看,才發現是招兵的。帶頭的将軍也不是别人,正是這座城裡居住着的一個已經退下朝堂的老将軍,隻是看蠻人實在嚣張,皇城又無所作為,百姓生于水深火熱中,心中不忍,便上書懇請出戰。皇帝念他赤膽忠心,便下一道聖旨,讓老将軍及其子在民間征兵,随之準備為君出戰。

面前排隊的人不少,都是身着樸素面容平整的,竊竊私語時,還能聽到濃厚的口音。來這兒報名的都是村民,看着也沒什麼富家子弟,估計都是走投無路的可憐人,到軍營内,隻想着混口飯吃。路雲中捧着罐子,走到隊伍前面,看到一塊木闆懸挂在旗杆上,明明白白寫着幾行大字:

凡從軍者,飯蔬俱有,一月五百錢。

路雲中想都沒想,轉身便走。他回到弟弟身邊,詢問他是否願意從軍。路宜驚得跳起來,連聲說,我願意,我願意。路雲中說,就是苦些,不知道你能不能忍受。路宜說,這麼久過來,什麼苦咱們沒吃過?大哥你還不知道我?我都能忍的,就怕人家看我年紀太小,不要我。路雲中說,沒事,我自有打算。

哥倆一拍即合,路雲中便收拾了那僅有的一隻包裹,帶着路宜去排隊。來的人不少,可真正能進去的卻不多,裡頭打了個兵樣,要年齡身形體力樣樣過關。幾人搖着頭歎息着走了,但也有幾個興高采烈,到另一頭去登記。頭頂太陽暴曬着熱,路雲中沒說話,路宜卻也一聲不吭。

等排到他們的時候,路宜的小臉已經被曬得通紅。幾個士兵坐在前頭,好奇地打量他們,說,你們兩個誰來投軍?路雲中說,我。和我弟弟。路宜不用他推,上前一步,便脆生生地說,我是他弟弟,我也要參軍。

此話一說,周遭人都笑了起來。身後有人說,你個小娃娃也要參軍?那士兵說,不要笑,大家保持安靜。又轉頭對路宜說,我們招兵對年齡有要求,你多大?路雲中說,最低是多大?士兵說,最低也得至束發。路宜說,正巧,我今年十四,虛歲便十五。士兵笑着說,怎麼好算虛歲?不夠便是不夠。路雲中說,曆經屠城之恨,可能加上這一歲?幾人便都驚了。

身後有個聲音炸起,說,什麼屠城?路雲中往帳後看去,便見裡面走出一個中年人來。這人個高體壯,身着輕甲,手裡還提着馬鞭,似乎剛跑馬回來。那幾個士兵連忙起身,說,見過将軍。這人點點頭,示意回禮,又轉頭看向路雲中,說,你方才說什麼屠城?路雲中說,四年前順俞城被屠,我弟兄兩個便同爹逃了出去。白天夜裡都想報仇雪恨,可惜流浪四年,才在這裡碰上将軍,請将軍成全我弟兄二人入軍。

将軍打量他們一眼,喊人放他們進來細談。待入帳中,方見得雖然營帳簡陋,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那将軍請他們入座,問了幾句有關順俞城的事,言語間俱是唏噓。問了才知道,他有弟兄正死在順俞屠城中,因而對蠻人恨之入骨。聽聞二人是順俞城人,便拍了闆,破例叫路宜也入軍。路宜高興得要蹦起來。這時這将軍又說,隻不過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們若要來,也須得同爹娘說一聲才是。

路雲中說,我們爹已經死了,我便是一家之主。我同意宜兒跟着我一起。那将軍略有些驚愕,問他說死了?可是死在屠城裡?路雲中便将前後事簡單同這人說了一遍。誰料這将軍聞言搖搖頭,沉默半晌說,段家這副德行,以前早在皇城的時候就知道了。沒想到如今還這樣仗勢欺人。路雲中忙道,将軍同段家也相識?将軍說,相識談不上,不過曾經有些交集。段家家大業大,我堂姐家總想着将女兒同他們家定親。隻不過不知為何總是不可行,一直拖到現在。你們惹上了他,也實在是倒黴。你們既然要進來,就得遵守營裡的規定,一會兒出門會有人帶着你們熟悉軍營,聽話便是。

路雲中應下,看一眼路宜,忍不住微微一笑。路宜時年十歲,距離束發之年還早得很,隻不過他個子高,手腳又細痩,除了臉長的嫩些,看上去很像個營養不良的少年。這個世道正容易生成這樣畸形的孩子,十五歲似十歲,而偶爾十二歲也似十五歲,體态追着時間跑,總踏不上那一條最适合某個年齡的貼切的道路上。路宜長一副十四歲少年不該有的體格,卻完美地騙過了所有人,也不知是得算不幸,還是上天垂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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