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你這是胡鬧!”,書房裡男子的聲音嚴厲極了!
“我沒有!章大人才是胡鬧!”,黎月據理力争,想要勸說陳均柏帶頭抵抗章家的兩倍鹽資計劃。
“月娘,民不與官鬥!”,陳均柏這些日子裡難得的厲聲呵斥她。
黎月知道硬碰硬是不行的,于是軟了聲,将自己的看法一股腦講了出來。這章大人開了這個預售鹽引的先河,今年預售兩年,明年就可以預售三年,人心不足蛇吞象,今後甚至可能預售十年,二十年!當商戶最終無力承擔的時候,便會層層加碼到百姓身上。到那時候,不止是松山鎮的這些鹽商要亂,怕是這民生全亂了!
好說歹說,陳均柏就是不同意她的提議,氣得她罵了起來!“哼!你!冥頑不靈!”
“我豈能不知你說的在理。”,陳均柏覺得又好笑,又無奈,這小姑娘磨起人來也是厲害的。他歎了口氣,“可,民不與官鬥啊,士農工商中,商在最末。今日陳家可以是這松山鎮之首,明日被尋了錯處,便可是人人喊打的階下囚。”
黎月無話可說,古今中外,富甲一方的商人最終被祭了人頭的不在其數。可,難道就這樣看着章大人胡鬧麼?
“真的就沒有辦法嗎?”,她不信這天底下沒有可以說理的地方!
“月娘,你可知,樹大招風!陳家這麼多年能坐穩松山鎮之首,靠的就是謹小慎微!”
不得不承認,陳均柏是正确的。若是與章家反目,随意一處的栽贓陷害便可以叫陳家落下神壇。陳家的産業之大,任何一個角落都可能生出官司,防不勝防。這麼多年,陳家不是沒被人設計陷害過,靠的便是與官府這一層關系,才讓競争對手無處可下手。
“那就,隻能按他們說的做了?”
“今日在大會上,已經得罪章公子了!”,陳均柏有些懊惱,竟然在那樣的場合因着小姑娘的臉色,讓章公子險些下不來台。“切不可再生事了。”
黎月眼中的光芒漸漸弱了,這世道,隻因為官府有權有勢,便可胡作非為麼!
“月娘,保住了陳家,才能保住陳家所有産業,才能保住所有人的生計,這也是在造福一方。”,這句話讓黎月徹底敗下陣來。她想要的公理在這一刻是多可笑,陳均柏說得對啊,她尚且保不住一方,卻妄想着要保全所有商戶的權益。
哪能所有的好事都讓陳家得了,陳家可以豁出去保全所有商戶,這代價可是陳家能承受的?真的,就沒辦法了嗎?真的,就沒處說理去嗎?當官做宰的,難道不是為了百姓謀福利麼?這麼可惡的地方官,任憑陳家是首富也不得不臣服其下,她黎月還能做什麼呢?
黎月第一次覺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想叫卻叫不出聲音,想打卻打到了棉花上。
陳均柏輕輕替她擦去臉色的淚,輕輕将她的頭納入懷中,“我知道你憋屈,這世道便是如此,月娘,有時候,我們要認命。”
太憋屈了!一團棉花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每喘一口氣都覺得憋悶。隻能不停地流眼淚,好像哭累了就不堵心了一樣。
“别哭了,我知你所想。”,陳均柏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向哄小孩一樣,也不知道他有沒有這麼哄過晔兒呢。“世道不會總是如此,凡事物極必反,熬過去便是了。”
憑什麼!憑什麼,明明那些當官的不務正事,卻要這些辛辛苦苦跑商的人家承擔後果!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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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公子,今日到訪,有失遠迎!”,章府,章澤立坐于主位,旁邊還是站着那個肖秀才,說來也稀奇,這肖秀才長得弱柳扶風的樣子,做個幕僚竟也幹起了剝葡萄皮的活計。旁人覺得稀奇,章公子二人理所當然。
“呵呵,章公子!這兩日諸位商家仔細商讨了那日您解釋的鹽資新策。”,陳均柏盡量隻看着章澤立,“這便是鹽商們的繳資清單,還望章公子過目。”
“呵呵,這樣啊。”,章澤立看了看繳資清單,不錯,七成的商戶全資繳納兩年的鹽資,一些小商們則選擇了部分繳納的法子。“這不都繳得上麼!”
陳均柏一聽便皺起了眉頭,繳收得太過容易了,怕是這章大人明年真要預繳三五年了。“哦,哦,不少小商都是變賣了些産業才湊上的這筆錢。雖說鹽業賺錢,可小商賺的少,多一年的鹽資對他們而言還是辛苦的。”
“陳公子,您也别在我這兒哭窮了。”,章澤立很滿意陳均柏能把事辦成,這樣便可向他爹交差了,當然,交差的時候是不會提陳家促成了這件事的。“您體恤這些小商便可設法子接濟,我們官府辦事向來是律法嚴明的,可沒有逼着他們繳資。”
真的太無恥了!沒有逼着商戶繳資,沒有用搶的便是沒有逼着大家夥麼!捏着發放鹽引的職權從中牟利,竟還配得上律法嚴明!饒是陳均柏見多識廣,也不由得胸中生起了一團火氣。
馬車上,黎月見他一臉嚴肅的上車,“他同意了?”
“同意了!”
“你怎麼了?”
陳均柏不語,臉色卻仿佛在說着方才在章府生了多大的氣。馬蹄聲起,黎月忽而笑了起來,“别生氣了,我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