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東西原本李東國在老家時還見人使過，可比那鐮刀彎着個腰割麥輕快方便多了。他就從庫房把這玩意拿過來，試着修修，把好片磨得鋒利點，明天幹活時好用。

李牧羊沒見過使過這玩意，他匆匆把魚歸置好了，就湊到他爹跟前問了，“爹，這什麼玩意啊？”

“沒見過吧，小子，這叫掠子，割麥的好東西。你看這右手把着這頭橫把，左手把這繩把拉直了，稍稍蹲着點，你看下面邊框口上那細長鐵刀口朝外，從左向右朝着麥杆底快速一掠，那麥子不就全進那框裡了嗎。”李東國邊說邊比劃着試了一下給兒子看。

李牧羊一見就明白了，還真是這麼回事，他不由問出聲“那村裡有幾架這玩意啊。”

“嘿，你小子，還幾架，就這一架，沒多的。你看那刀片上還有鏽迹呢，之前也沒見隊使過，聽你滿倉說是以前的老麥客留下的。”

“那爹，你怎麼會知道怎麼使的。”

“早年那會，我們還沒到這山溝裡落戶時，咱們那裡收麥時那些麥客就使這玩意，你爹我見過，就這一天，一個送壯勞力從太陽出來開始到天黑下來，使得好的能收8畝地。你說厲害不，不過這東西我們那時叫它麥扇。”

“那麼快啊，這要是村裡有個10來架，七八天就能把10來人就能把村裡那些麥子都收拾了，那不省老鼻子勁了。那爹你和長元叔說說，多整幾把呀！”

“我還能不知道這東西好使嗎，可以現在這年月，你就看吧，這鋼條刀你從哪裡弄。家裡有鐵疙瘩的都叫人扔公社煉鋼去了。就這村留下的那幾把鐮刀還是你隊長叔的功勞呢。得了，你個小伢子，操這心幹嘛，去看看你老妹兒，逗她去，你爹把這刀口弄利索點，明個看爹給你使個厲害的。”

“成，您老喜歡不行，團團和媽回來了？”

“正擱屋裡呢，你媽從食堂打了飯菜，就等你回來了。晚上你去地窖把前些天腌好的野豬肉弄點出來蒸好了，明天早晨上工前吃點沾油水的，才好有力氣幹苦力活。”

李牧羊也沒回老爹的話，把小貂往棗樹上杆一放讓它自個玩去，自顧進裡屋看團團在幹嘛。隻見他撩起内門簾，往裡一探腦袋，他娘李玉枝正握着團團的一隻小肉手玩親親呢。小團團可能是小手心有些癢，發出咯咯的笑笑聲，聲音不大但是奶奶的好似小貓一般，讓人聽了心都有此化的感覺。

李牧羊三兩步就走到床前，一抄手就把自家妹妹抱懷裡去了，李玉枝正開心呢。一眨摸眼小囡就沒了，一擡頭就見兒子笑得很開心的逗着懷裡的小囡。小囡也乖乖的躺他老哥懷裡眨吧着眼睛，喔着嘴，流着口水張着小手想夠他哥的臉，一臉的開心。

“小羊我聽你爹說你說去水泡子撈魚去了。”

“嗯哪，撈老好些個，拿家來倆鲫魚瓜子加一條大個的鲶魚，晚上弄個鲶魚茄子給娘補補。”

李玉枝知道自家兒子能幹，對這些個打獵撈魚之類的活計最是拿手，也不意外他的收獲，家裡時不時能開個葷的。不然村裡大多數人還一臉菜色，她家小囡能這麼壯實也是真多虧自家兒子了。

李玉枝從炕上下來，就張落着開飯，中午大食飯，因為明個要收秋了，是個得體力活，食堂主食就要好不少。六個瓷實的大白馍馍，還有幾片鹹肥肉片子，一個蛋湯，一碗有些油水的鹹菜疙瘩。

吃完了午飯，兩個大人各有事幹，李東國繼續修理那掠子和編麥筐，李玉枝自去集體養雞場照看那些雞去了。留下李牧羊哄他老妹，反正今天也沒他們這些半大孩子的事，在家照看小娃娃正好。

等下工後，一家三口吃了晚飯，唠了會嗑，差不多點倆父子起身到隊部開個小集體會議，議了下各家的補償問題，這一天就過去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家裡的大将軍早早的就打着鳴把自家和附近幾家人從睡夢中吵醒了，李牧羊正抱着小貂窩在被窩裡做美夢呢，他正夢到他通過手腕裡的寶貝瓶子給家裡種出好多好多麥子，磨了上好的白面，她娘做了好些個白面鮮肉餃子端他桌前，他正準備一口一個大快朵頤呢就讓這大将軍吵吵沒了，倒是他懷裡的小東西轉了個身尾巴一掃又安穩的趴着睡了。把李牧羊氣得隻恨恨的捶了好幾下床。一副不情不願的下了炕，到竈房倒了熱水洗了臉，刷了牙，把昨晚準備好的鹹豬肉片和晚上做好的鲶魚拿到堂屋，轉身就跑大食堂去等着。等他把早餐帶回家時，他爹和老娘正老神在在的端坐桌前等他呢。

“嗯，我家羊娃子就是要得，爹娘就等着吃現成的了。”李東國很是感慨的說，李玉枝笑眯眯的從李牧羊手中接過飯食，就看她當家人逗貧。

“爹，快吃吧，等會我看你使那新鮮玩意去。要是真好使，這兩天我和劉海洋去想想辦法弄些刀條來，咱幹快點，省了娘她們下地去彎着腰累一天，到時腰都起不來。”

“你這娃子，你能有什麼門路，你長元叔都弄不到這些個物資，你可不要犯錯誤，咱家可經不起折騰。”

“爹，你就放心吧，經過這幾天我發現那劉海洋是個靠譜的，别看他平時吊兒郎當的，他在公社和縣裡還是有些交情的。”

李東國本還想再說道說道，不過看他兒子一臉自信也不好太較真，大家還等着上工呢。一家三口速度幹完早餐。把囡囡往搖籃一放往屋梁上一吊，三人就出屋了往隊部趕。至于小貂李牧羊就把自己屋門打開讓它自行方便，隻是出去前，他和小東西嘀咕了一通不要往外跑，不要去打擾妹妹睡覺等等，也不管它能不能聽懂，就當它是明白的吧。反正這些日子處下來，就覺着這小東西是越來精怪了，都能窩他懷裡睡覺了。

到了隊部，鬧哄哄的一片，大部份是婦女同志，村裡的壯勞力都在公社，現場就300來個老娘們和100來個老頭半，老頭子，再加幾十個小屁娃。

劉長元隊長正站在隊部前面的土台子上，手裡舉着個号筒子喇叭，身邊站着婦女主任和治保主任劉敢石以及劉滿倉，見到大家夥都差不多到齊了，他擡了擡頭手，示意下面的人安靜。

劉長元舉起那硬紙殼喇叭，嗆了聲清清嗓子說道：“大家安靜，今天是隊裡收秋的日子，村裡那麼老些地，大部份全勞力都去公社了，這地裡的活計就全靠我們留村這些人來收拾了。往年大家夥都在，家夥拾齊全這些地也就十天半個月就幹完了，可今年大家看看就剩我們這些老娘們和老棺材瓢子，再加上半小夥子小屁娃，手裡就剩下百八十鐮刀，要在這十天半個月幹完，不讓雨淋着，大家夥真得拼了死力氣幹才行啊。我也不多話，一切行動聽指揮，幹得好，食堂給大家夥添好吃食，幹得不好，今年大家且等着吃糠吃稀吧。大家是想吃幹的還是想喝稀的啊啊。”說着劉長元嗓調調就高了起來，再加上邊上的劉敢石站台，别說還真有些氣勢。

大家也清楚隊裡的情況，除了隊裡幾個慣會偷懶的，大家還是挺齊心的，按着平時分隊情況挑擔的挑擔，拿排叉的拿排叉，推獨輪車的推獨輪車，趕牛的趕牛。各自分工好一派忙活，等到了麥田，隊長和隊會計，臨時記分員分派好幾個小隊的任務，就看到李東國和他兒子李牧羊走過來。

李東國提着掠子，李牧羊推着輛獨輪車跟在他爹後面，車上放了副扁擔和大叉子。

劉滿倉是知道李東國昨天把掠子拿回去修的，劉長元就有些好奇李東國手上怎麼會有這玩意，他當然知道這是幹什麼使的，他在村裡也這麼久了，他以前也在外面當兵闖過世面，自然知道這東西的好使，隻是不知道李東國是從什麼地方弄來的。

劉長元指指李東國手裡的東西，還沒等他開口，劉滿倉就把事情講了一遍，劉長元這才懊惱的敲了下腦殼，說早幹什麼去，要知道隊裡有這東西，早早的就去多弄些刀條，這收麥子還是輕輕松松就完成了，現在好了，就這麼一架夠幹什麼的，幾個人輪流使喚一天最多就能收個十畝地就很不錯了。當然這比用鐮刀當然快多了。

行吧，劉長元就指派父子倆從麥田對面開始收，再派了兩個半大小子跟在倆父子幫忙。

正式上工的時候天還早，将将能有早上7點多，天雖然有些涼，但萬裡無雲看來這幾天不會有什麼雨，正是好時候，全村的人都各自忙活開了。

李東國提着掠子跟兒子到麥田對面，他先試了試姿勢，因為腿上有傷，并不是很利索，估計能幹個把小時，後面的活還得兒子和後面跟着的兩小子來幹，他就能起到個指點作用，幹不了重活的。他仔細跟兒子和倆小子說了情況，一腳跨進麥田，一個快速轉身抄掠，刷一聲面前沉甸甸的麥杆就在身前少了一片，那些麥子正安穩躺在麥兜筐裡呢。李牧羊和小夥伴都是驚訝不已，想不到這麼個簡陋不起眼的東西這麼好使。他們還在邊上感慨呢，李東國已經一提一放一轉身一抄掠又朝上邁一步刷走一小片麥子。隻見兩刷子空出來的麥地上麥茬差不離高，可見着應掠子使用得當就跟個收割機似的，比用鐮刀好使喚多了。就這樣，前邊李東國抄掠麥子，李牧羊把堆放的麥子用叉子叉到帶來的筐裡再用獨輪車運到麥場裡去。等李東國累子，他就接手他爹的活計，讓老爹歇歇，他和另外兩個夥伴繼續開幹。

這一上午他們這四人組就至少幹下去有4畝地左右，再看看所有另外百十号用鐮刀的大部隊一上午可能就收了20畝左右吧，800畝地呢，真要是這麼幹下去，起碼要二十天才能把麥收完，這要考慮到今天是第一天，大家身上有勁，越往下去，越吃力，每天的收割量肯定沒有今天多，這樣不行，必須得去弄刀條子，哪怕多弄5，6把，這10天就能幹掉一多半的活呢。要知道麥收完了，大家還要收高粱，紅薯呢，這麼多活計呢。

聽到鐘聲響起，大家夥總算喘了口氣，在麥田幹活的拖着兩條腿，硬撐着腰有氣無力的趕到食堂裡，除了幹些輕省活的，一個個的都沒力氣說話，連平時話最多的劉盼弟和她的幾個長舌婆都沒了興趣唠叨。一個個捧着碗就着湯把自己喂飽要緊，下午還得幹活呢，雖然飯後能有個1小時左右歇歇，但是望着遠處那成片成片的莊稼，這真是讓人感到絕望無力啊。連聽隊長劉長元的打氣鼓勵的話也是一耳進一耳出，隻想能躺下來睡過去。

這不劉海洋吃完了飯，往邊上草跺裡一躺就要閉眼睡一會。到是李牧羊還有些力氣，他上前把劉海洋搖醒，“海洋哥，你别睡呀，我和你說點事。”

劉海洋半睜着眼，有氣無力的瞅着李牧羊：“牧羊啊，什麼事啊，你哥哥我可累慘了，你怎麼還活蹦亂跳的。”

“海洋哥，你看到我爸上午上工時拿來的那個玩意了吧，那叫掠子，割麥子可厲害了，我們三個小子加我爸一上午就收了大概有4畝地呢，還不累，腰不疼。你想不想也用用那玩意。”

“什麼，就你們這半勞力就能收4畝地，你别吹牛啊，吹牛可是你海洋哥的長項。”

“騙你是小狗，你等會去麥田對面看看就知道是真是假了，我想和你說的是，你有沒有路子能弄到那玩意上刀條子。如果能弄到，我們去弄個10把你看怎麼樣，另外的東西可以村裡自己想辦法搞起來。”

“什麼刀條子，你小子别給我挖坑啊，你哥我沒這麼大本事，不過你去把那玩意弄過來我看看是什麼樣的，說不定我有門路。”

“唉，哥你等着，一會就得。”李牧羊跳着轉身就到他爹那裡去了，掠子還放在獨輪車上呢，他興匆匆的趕過去，一提溜就把東西掇起往草跺跑，他相信劉海洋一定有辦法的。

“哥，你看就是這筐邊上這樣長寬的刀條。你看這東西是這樣使喚的。”李牧羊說着就在試着給劉海洋看。

劉海洋看李牧羊用的有模有樣的，也禁不住好奇，艱難的爬起身，呲牙咧嘴的扭扭腰舒緩一下酸疼的全身各處。接過李牧羊遞過來的掠子，學着剛才看牧羊的動作甩了幾下掠子，似乎是這麼回事，不用弓着個背，确實輕松很多。

“怎麼樣，海洋哥好使吧，你就說能不能搞到這刀條子吧。”

“行，我去想辦法，我在縣裡有幾個兄弟是刀具廠的，下午我畫個刀條模樣，标上大概刀條長寬，看看他們能不能幫我弄來，到時真有用，找劉長元拿錢。”